朱棣胸口剧烈起伏。
朱桂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刻意不去触碰的现实。
作为儿子,他希望父皇万寿无疆。
但作为藩王,作为一名统帅,他比谁都清楚。
一座大山,终有崩塌的一天。
“父皇春秋鼎盛,身体康健……”
朱棣的声音低沉下来,话虽如此,却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康健?”
朱桂轻轻一笑:“四哥,你久在北平,怕是不知道金陵城里的事情。父皇这几年,连早朝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老了,这是事实。”
朱桂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们不妨想得远一些。一旦父皇殯天,新君即位,你这位手握燕山三卫,镇守北平,战功赫赫的燕王,该如何自处?”
朱棣的瞳孔猛然收缩。
“允炆仁厚,是太子嫡孙,他……”
“仁厚?”
朱桂打断了他:“四哥,你信他的仁厚,还是信他身边那些老师的仁厚?詹徽、黄淮、齐泰、方孝孺……这些人,哪个不是天天在皇太孙耳边念叨著藩王势大,尾大不掉?”
“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叔叔,不是朱家的藩篱,而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他们要削藩!第一个要削的,就是你,燕王朱棣!”
朱棣的脸色变得铁青。
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帅帐里清晰可闻。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
但他总觉得,自己是朱家的儿子,为大明守国门,流血流汗,允炆那孩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下死手。
可朱桂接下来的话!
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四哥,你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朱桂的语气变的冰冷:“我这次出海,本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回京面圣。我带了船队,装满了从海外搜刮来的金银和粮食,准备献给父皇,充盈国库。”
“可我的船队,刚到长江口,就被拦下了。”
“浙江都指挥使钱匀,一个二品大员,竟敢擅自带兵,以铁索横江,封锁航道,逼我裁撤舰队,否则不准入京。”
“什么?”
朱棣如遭雷击,他一把抓住朱桂的肩膀,不敢置信地问道:“竟有此事?钱匀?他好大的胆子!父皇的旨意他也敢拦?”
“他当然不敢。”
朱桂看著朱棣震惊的眼睛:“他背后站著的,是吏部尚书詹徽,是都察院的黄淮,是整个东宫的文官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