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楼下飘上来的廉价泡麵味,会恍惚想起他曾经吃泡麵时狼吞虎咽的样子;
她看著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会下意识地想:“他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然后被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淹没。
她被困住了。
困在自己编织又被粗暴撕毁的幻梦里,困在失去“意义”的真空里,像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连倒下都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时间在空洞的麻木中流逝,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
楼下,那扇蒙著油腻的窗户,亮了!
昏黄的灯光穿透黑暗和雨幕,如同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千碧莹麻木的感官!
她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坐起来!
心臟在瞬间停止了跳动,隨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
血液仿佛从冻结状態瞬间沸腾,衝上头顶!
是他!
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原始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来不及整理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来不及去想他是否还在医院!身体已经先於意识做出了反应!
千碧莹几乎是手脚並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真丝睡裙的裙摆被勾在废弃的麦克风架上,“嗤啦”一声撕裂了一道口子。
她毫不在意,赤著脚,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凌乱的头髮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脖颈上,脸上是未乾的泪痕和晕开的妆容,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她衝下狭窄黑暗的楼梯,老旧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冷的雨水从楼梯间的缝隙滴落,打在她裸露的肩头和手臂上,激起一阵寒颤,却无法浇灭她心中那点骤然燃起的、绝望的火焰。
她停在陈默的出租屋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著气。
门內透出的昏黄光线,像通往救赎的唯一通道。
她抬起颤抖的手,甚至顾不上敲门应有的礼节,用尽全身力气,近乎疯狂地拍打著那扇旧木门!
砰!砰!砰!
沉闷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门內,衣料摩擦的声音停下了。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门锁“咔噠”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外千碧莹那张狼狈绝望到极致的脸,也照亮了门內那个挺拔、沉静、眼神如同亘古寒冰的男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千碧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言语,在看清门內那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他。
或者说,是他,却又完全不是他!
眼前的陈默,穿著最简单的白t恤和长裤,身形依旧瘦削,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剑,敛去了所有外露的锋芒,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厚重与冰冷。
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著一种拒人千里的、仿佛刚从千年玄冰中解冻的寒气。
最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所有的狼狈、不堪和歇斯底里,却没有半分她所熟悉的温度、迷恋,甚至……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