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疯狂抽打著幻影劳斯莱斯的车窗,將车外魔都的霓虹扭曲成一片片流淌的光斑,像被打翻的顏料盘,骯脏而混乱。
白薇瘫在后座那昂贵的半苯胺真皮座椅里,昂贵的吊带长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依旧傲人的曲线,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奢侈品gg牌无声地滑过,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香檳色的水晶杯座里,那杯动輒上千的唐培里儂香檳,金色气泡早已死寂。
白薇的手指神经质地抠著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指尖冰凉,却怎么也驱不散脸上那火辣辣的、仿佛被烙铁烫过的灼痛感。
“请,思想有多远,就滚多远。”
陈默那冰冷彻骨的声音,连同乔沁雅那声轻蔑至极的“呵”,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反覆凿击著她的耳膜,凿进她摇摇欲坠的自尊深处。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陈默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崭新钞票时,指尖划过空气的弧度——那么隨意,那么轻蔑,如同丟弃一块用过的、骯脏的抹布。
一万块!
她竟然只给了他一万块!
一股混杂著荒谬和巨大羞耻的洪流猛地衝垮了愤怒的堤坝。
白薇猛地抓起那杯冰冷的香檳,仰头狠狠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像汽油浇在烈火上,瞬间点燃了记忆深处那刻意被她尘封、被她用无数奢侈品和狂欢掩盖的角落。
冰冷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她戴著巨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昂贵的皮草裹著身体,像个误入贫民窟的异类。
隔著病房门上狭小的玻璃窗,她看到那个曾经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得像小狼一样的男人——陈默。
他躺在惨白的病床上,一只手臂打著厚厚的石膏,被吊著,露出的手腕苍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额发凌乱地遮住了部分眉眼,但那份沉寂和死气,却像一层灰濛濛的雾,笼罩著他。
那个曾经在她需要时,能精准地递上文件、挡开纠缠不清的富商、甚至在危机时刻將她护在身后的年轻助理,此刻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器。
“薇薇,你来看他?”
闺蜜压低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嫌弃,
“医生说他右手粉碎性骨折,神经损伤严重,以后別说提重物,怕是精细点的活都悬了……嘖,可惜了那张脸和身材,本来还能靠这个吃饭的……”
闺蜜后面的话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
白薇的心猛地一缩,一股说不清是烦躁还是恐惧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看著病房里那个沉寂的身影,想像著他可能再也无法为她开车门,无法为她挡酒,无法在她需要时展现出那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一个废了的男人?
一个需要她“养著”的累赘?
骄傲如她,怎么能容忍身边有一个残缺的附属品?
那会是她白薇完美履歷上抹不去的污点!
“阿杰。”
她猛地收回目光,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她毫无关係的物品,
“把东西给他送进去。告诉他,白小姐体恤下属,这是给他的『遣散费。从今天起,他和白小姐,两清了。”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一眼病房的方向,仿佛那里面躺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即將腐烂的垃圾。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踩著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走廊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迴荡,那么清脆,那么冷酷。
也记得第二天晚上,在滚石酒吧那间她常年包下的vip卡座里,她为庆祝新拿下的一条限量版钻石项炼,隨隨便便就开了几瓶路易十三,一晚上的消费轻鬆超过十万。
她端著酒杯,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迷离的灯光中纵情欢笑,享受著周围艷羡或諂媚的目光,將那个打著石膏躺在惨白病房里的身影,彻底拋在了脑后。
十万……和一万……
巨大的讽刺感如同海啸般將她吞没。
白薇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噁心。
她过亿的身家!
陈默在她身边那段时间,帮她搞定了多少棘手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