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富贵,尽饮民血。今见稚子尚知善恶,而我中年方醒,愧对天地。”
此事轰动朝野。
有人讥讽他是“惧祸自保”,更多人却为之动容。毕竟,连罪人家属都能回头,说明这片土地仍未彻底腐朽。
清明那日,阿衡带着葵儿来到城外乱葬岗。这里埋着无数无名死者,碑石稀疏,杂草丛生。他们带来一百盏纸灯笼,每一盏都写着一个名字??有些是从《拾遗录》中整理出的遇难者,有些是近年新增的冤魂。
“我们要给他们点灯吗?”葵儿问。
“不只是点灯。”阿衡说,“我们要让他们被人念出来。”
于是,他教葵儿逐一诵读那些名字:
“张大牛,渭北渠工,死于铜毒。”
“李秀娥,东南渔妇,因举报排污遭溺亡。”
“王石头,江西挑夫,因传播年画被杖毙……”
声音不大,却坚定如钟。
夜风吹过,百灯摇曳,仿佛亡灵在回应。
忽然,一只银纹蝴蝶从黑暗中飞来,绕着灯笼群盘旋三圈,而后静静落在“林知遥”三个字上。
葵儿屏息:“阿公,它是来找老师的吗?”
阿衡望着星空,轻声道:“也许,它是在告诉我们??有些人走了,但他们的声音,已经长成了风。”
数月后,朝廷正式颁布《民信法》:
凡民间组织如实反映公共安全隐患,经查证属实者,不得以“诽谤”论罪;鼓励百姓使用图画、符号、民谣等形式传递信息;设立“拾遗奖”,每年表彰十位最具影响力的基层监督者。
颁奖典礼那日,第一名得主是一位八岁女童,她因绘制“毒米流向图”揭露粮仓霉变事件而获奖。站在台上,她大声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画了下来。”
台下掌声雷动。
而在千里之外的小村,阿衡正坐在门前晒太阳。葵儿趴在桌边画画,这次她画的是一个老人牵着一群孩子,走向一口清澈的井。井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
**“此处曾死百人。”**
**“从此再无谎言。”**
阿衡看着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张新稿。
这是他准备撰写的下一篇《拾遗录》开篇:
>“我们曾以为,改变需要雷霆万钧。
>后来才懂,真正的变革,始于一个孩子愿意把看到的说出来。
>他们不会写奏章,不懂律法,但他们有一双干净的眼睛,一颗不愿撒谎的心。
>这就够了。
>因为当千万双眼睛睁开时,黑暗,就不再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