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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0章 青木助澜（第2页）

有个少年说，他在县试策论里写道“赋税过重致民逃亡”，结果考官批他“心怀怨望”，黜落不取。

一位女子哽咽道，她揭发族中长辈强占族田，反被斥为“忤逆不孝”，逐出宗祠。

最年幼的一个男孩怯生生地说：“我说老师讲课抄的是十年前的旧本，没人理我，还说我‘多嘴’。”

林知遥听着，眼眶渐红。但她没有安慰他们，而是转身提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继续说。”**

然后她转身面对众人：“被人惩罚，说明你说对了。沉默才会让谎言长大。不怕被打压的人，才配拥有真实。”

掌声雷动。

自那日起，“述真书院”开始流传一句新训言：“宁做刺耳之声，不做悦耳之谎。”

与此同时，朝中风云再起。几位亲王联合部分守旧大臣，暗中推动“复典议”，主张恢复《帝王术》残篇研究，并提议设立“天命监”，专门甄别“悖逆言论”。更有甚者，竟翻出林知遥早年在野葵谷行医时的一桩旧案??当年一名病患误服药身亡，虽查明系家属擅自换方所致，但仍有御史上奏，称其“妄施毒术，致人性命”。

消息传出，民间哗然。

“他们又要开始了。”阿衡握紧拳头，站在林知遥门前，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用过去的碎片，拼凑新的枷锁。”

林知遥正在晾晒一批新收到的信件。她头也不抬，只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查。我不怕查，只怕没人查。”

阿衡怔住。

她终于抬头看他，目光清澈如泉：“你记得白玄子留下的火种吗？他说的不是一本书，不是一个秘密，而是一种习惯??怀疑的习惯。只要人们开始追问‘这是真的吗？’，谎言就再也无法稳坐高堂。”

三天后，《拾遗录》刊出特辑：《关于“林知遥毒杀案”的十三封证词》。其中包括当年主治大夫的手札、药童的回忆录、死者家属的忏悔书，甚至还有一段由江南巧匠复原的“声音匣子”，录下了病人临终前亲口承认“非医之过”的遗言。

文章末尾写道：

>“我们不否认错误的存在，但我们拒绝让错误成为掩盖更大错误的借口。若今日因一人曾失手，便否定万千救命之举，那不过是恐惧真理的另一种伪装。”

这篇文字迅速传遍南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老人感慨：“从前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倒好，连圣人都能被拿出来掰扯清楚。”也有书生摇头：“这般质疑成风，岂不乱了纲常？”可更多的百姓只是默默记住了那一句话：“让她说话，才知道真假。”

风波未平，边关急报又至。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情：突厥残部集结十万骑兵，屯兵雁门关外，扬言“中原无主，当共分其土”。朝廷震动，主战派力主即刻点兵迎击，主和派则呼吁遣使议和，以免生灵涂炭。正当两派争执不下之际，一道匿名奏折悄然送入御前。

奏折中附有一幅地图，详细标注了敌军布防漏洞、粮道薄弱处及内部派系矛盾，并提出“以谍破军、以信瓦解”的策略。更惊人的是，文中引用了近三年各地上报却被压下的边情密报，条条有据，字字见血。

皇帝召集群臣议事，问：“此策何人所献？”

无人应答。

直到数日后，野葵谷传来消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在“述真书院”听完林知遥讲课后，回家翻出父亲遗留的边军笔记，结合地理课所学绘成此图。她说：“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拼在一起。”

此事一出，举国震惊。

有人赞其“巾帼奇才”，也有人冷笑“黄口小儿妄议军机”。可最终，正是依循这份战略部署，唐军奇袭敌营粮仓，一举击溃突厥主力。凯旋之日，将士们高呼：“此胜非属帅将，乃属万民之智！”

战后，皇帝亲笔写下“民智即国盾”五字，悬于政事堂正中。

而林知遥依旧住在那间小院里，槐树已长得遮天蔽日。春来花开，她喜欢摘几朵泡茶；秋至叶落，她便扫一堆烧火取暖。偶尔有陌生人叩门，她便开门相迎，听对方说完故事，再递上一张空白纸。

“写下来。”她总是这么说，“哪怕没人看，也要写。因为你不说，别人就会替你说。”

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