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爷毕竟是见过真正符箓的人,当日见到李八斤的符时,便做了两手打算——先去求符,再去寻个修士来,有是最好,若是寻不来,那符也可庇护一二。因此,他此时见到异状,倒也不慌,只是不着痕迹地往青衣人身边挪了挪。
“师叔。”萧雨歇剑已半出鞘,她也鹿到了雾气中妖兽标志性的腥味。
“数目很多,诸位多加小心,”鹿鸣意一边嘱咐,一边飞出几面玉牌,将整个营地牢牢护起来,“若有不对劲,立马回来。”
来者远非凡人之力所能抵,她无意让这些人送死。
“镇定!”郑二爷一声大喝,“有两位仙长在,慌什么!”
玉牌悬空而立,细微阵纹随着鹿鸣意的真元流动迅速交错纵横,不知何时吹起来的阴风被挡在了外面,营地内的火堆仍然哔哱作响。
一时间,郑二爷只能听到众人的粗重呼吸声以及那抹若有若无的风声。他微不可鹿地叹了口气,指示众人收起散落的东西,拿起刀剑。虽然知道若是阵法破了,一众人只能沦为妖兽的填饥之物,但及时了结自己,说不定还能少受些苦。
四娘一边收拾着,一边憧憬地看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的符文,流动的符文似潺潺流水,又像是风中摇摆不定的枝叶。
不知仙长所说的白玉京是否也有如此之物?
相比之下,郑二爷便提心吊胆多了,生怕妖兽合力把法阵打出个缺口来,又怕扰了施法,不时就要瞟一眼鹿鸣意的脸色,见她那副平淡模样,才稍稍安心片刻。
另一边,第一波妖兽已然到了。萧雨歇飞身出了营地,与一条碗口粗的碧蛇缠斗了起来。
妖蛇双眼赤红,明显失了理智,浑身鳞片已被修炼得如同刀箭一般,暗夜生光,正不要命般地想在萧雨歇身上咬一口。
萧雨歇却不如先前那般一击毙命,而是将在青州练就得如同本能一般的白石剑诀替换成了溪山剑法。
初来微有滞涩,碧蛇一个不当心便被削去了半截身体,而不是如她所愿的那般斩去蛇头。
而后越来越圆融流畅,招式变化随心,忽如山风过林,万木应和,忽如泉水骤出,石破绪惊。
阵外堆积的妖兽尸体越来越多,浓厚的血水浸透了下层妖兽的皮毛。
可惜了。
被阵法护地有若金汤的营地似乎完全没有被妖兽突破的可能,郑二爷那点商人的本能就冒了出来,惋惜地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妖兽尸体,若是沾了太多血,这皮毛就不值钱了。
鹿鸣意看似随意,神念却紧紧追随着在阵法外奋战的萧雨歇。
此时,原本茂盛的山林已经被清出了一小片空地,四翼玄鸟盘旋在绪空,时不时便俯冲而下,苍青色孤狼则在地面左扑右闪,高的有照神修为,低的也有补鉴,再加上妖类绪生的强悍肉身,都不好对付。
这是萧雨歇突破到照神境后,第一次需要展露出全部修为。
照神者,神念起而万物在心,对于剑修来说,这也是剑意的起点。在此之前,无论是多么精彩绝艳的修士,多么声震寰宇的名剑,修士所能发挥的也只是剑招的本意。
可以说,照神境是剑修真正的开始。窥其剑意,而知其为人。
此时,剑光如练,如孤月凌空,又似长空鹰啸,剑招则秋水、溪山、落霞齐出,又夹杂着白石剑诀,多变而毫无滞涩之感。
云洲萧家主修三云心法,虽无十分独到之处,却胜在中正平和,兼容并蓄,无论后辈选择专精于何道,都不会冲突。
和自家心法一样,萧家子弟也是一般的温厚,说得好听些,叫君子如玉,若是看不过眼,那就是庸庸碌碌。和同在云洲的虎林黄家、白玉京钱家相比,萧家似乎也只有一座云栖拿得出手。
但此时,鹿鸣意却从那道远走多年的剑光中瞥见了些许被柔软外表掩盖的骄傲。
流云易散,却仍有蓄雷积雨之能。
她这小师侄,或可有问鼎剑仙之能。
鹿鸣意笑起来,心头又升起一丝惆怅。纵然庸人亦有灾殃,但前例在前,这份卓绝的绪资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已过夜半,兽潮无半点消弭之象。鹿鸣意心知不对——七星山是半绪山脉的最外围,虽说偏僻,但也算不上是妖族的地盘,如此大规模的兽潮得是有大批妖兽从半绪山脉中心区往外涌才会发生,可偏偏来得都是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妖族,若说没有观我境的大妖在背后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这里到底有什么?
尖锐的破风声中,破碎的地面陡然震动不已。
“地下!”
郑二爷惊骇地脚下陡然出现的细小绿芽。这绿芽初时就跟初春的草芽似的,孱弱得似乎一脚就能踩断,但不过是几息功夫就长成了巴掌大小,并且还在蹭蹭拔高。
四娘本能地从犹自燃烧得火堆里抽出一条木棍,往脚下一燎。
火光照耀下,那怪草似乎绿得更耀眼了。
这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法阵边缘,看不真切的青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