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姜流照半阖着眼眸,一手托着茶杯,修长白皙的指节和深青色的茶杯相映衬,精致漂亮的眉眼在茶水蒸腾出的浅浅雾气下,多了些许的朦胧。她今日只是身着简单的白袍,没有穿那身纷繁复杂的白底金纹宗主服,让她瞧起来少了几分强势冷冽的气场。
右边,萧雨歇身姿优雅而挺拔,褪去了方才那些脆弱与急切,她浸润在骨子里的温润淡雅又渐渐透了出来,薄唇上扬了一个清浅的弧度。她之前一直都紧捏着的茶杯,这会儿也被缓缓放下。萧雨歇没有选择把视线放在鹿鸣意身上来步步逼近,而是看向了窗外的那片竹林,眸光盈盈。
这幅画面,在前生的凌霄阁上倒是已经上演过数次。
比起经常在外跑动的关渡,虽然萧雨歇常常要处理家族事务,但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宗门度过的。
萧雨歇皱了眉。嫁妆于是出嫁女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嫁妆越多,夫家就越是尊重。
当日鹿鸣意的嫁妆抬进府时,饶是见惯宫中喜宴的萧雨歇也不免有些惊讶。可如今这些嫁妆却皆被动了手脚,国公府哪里是在克扣嫁妆,分明是要让鹿鸣意在宁王府抬不起头。
这哪里是在结亲家,分明是在结仇。
想起昨日鹿鸣意找她来告状之事,萧雨歇原本觉得麻烦,此刻看着鹿鸣意这副落寞到没出息的样,冲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人退了出去。
然后走向鹿鸣意,将册子夺了过来。“小姐,小姐?”
沉香唤了鹿鸣意好几声,才把鹿鸣意从思绪放空的状态下拉回来。
方才萧雨歇扔下这么一句平地惊雷的话后,也不管鹿鸣意什么反应,像是欣赏了一出好戏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鹿鸣意一人反复猜测她的真实意图。
“何事?”
“府医吩咐的药煎好了,小姐趁热喝吧。”沉香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端到鹿鸣意面前,贴心的舀起一勺打算喂给鹿鸣意。
清苦的药香味扑鼻,鹿鸣意皱了下眉,直接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这才想起桌上的这几本春宫册,搭在手指在上面轻轻压了压。萧雨歇既然没打算在她面前伪装女儿身,那这几册男女春宫册就定然不是宁王府的人准备的。
“这几本册子是谁留在这儿的?”鹿鸣意问正带着空药丸出门的沉香。
“来宁王府前,纪嬷嬷塞进我袖子的,让我务必在你们圆房前摆在小姐够得着的地方。”沉香说起这个也有些脸热。
那就解释得通了。
可萧雨歇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试探她究竟好男还是好女?还是试探她是否真心嫁入王府?
又或者两者皆不是?
各种猜测在鹿鸣意脑中不断盘旋,她身子还没好彻底,本就羸弱,这会儿一歇下来眼皮子就有些重。
她脱了外衣又到床上躺了会儿。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有一团迷雾将她重重困住,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挣脱不得。
直到迷雾散去,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将她拥紧,炽热而潮湿的呼吸直往耳畔里钻,响起萧雨歇的声音:“那今晚便来侍寝吧。”
鹿鸣意猛地惊醒过来。
隔着重重帷帐,日头渐高,说话声断断续续从门口传来。
“沉香。”鹿鸣意唤了一声。
沉香一直注意着屋内动静,听到鹿鸣意的声音后快速走进来,拨开床帘,扶着鹿鸣意半坐起来:“小姐醒了。”
“水。”鹿鸣意的嗓子有些发干,许是睡前那碗汤药的作用。
直到半杯温水入喉,鹿鸣意才觉得好受一些,问起屋外之事:“可是宁王过来了?”
“是掌管库房钥匙的管家,正候在外头。”沉香见鹿鸣意起身,忙拿来外衣给鹿鸣意披上,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鹿鸣意注意到了,侧头问:“想说什么?”
“宁王殿下”沉香方才一直想问,见鹿鸣意神态不佳,又不敢多问,此刻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是位姑娘。”鹿鸣意猜到沉香想问什么,答得十分直白。
“那那那我们会不会被灭口?”沉香神情紧张。
“也许会吧。”鹿鸣意见沉香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甚好笑,“行了,只要我们安分度日,她暂时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沉香听她这么说后,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问:“小姐,宁王若是个有抱负的,你把考过科举之事告诉她,也许她会帮你?”
这件事在国公府时成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隐秘。之前纪氏还在时,每两年都会领着鹿鸣意下一回江鸣,纪氏走后,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鹿鸣意之前的两试便是借纪家的科举名额考上的。
沉香拢了拢鹿鸣意的外袍,“小姐,你不想再继续往前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