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歇移开眼神,灵台内青莲浮在识海上,不断抚平着浪涛。
这名字有几分耳熟。
鹿鸣意皱起眉头,忽地想起来,多年前,她师傅曾抢了一船出海寻宝的修士,他们找的似乎就是一面镜子。那些修士滥杀无辜,出言不逊,又富得流油,她很是难忘。
所以这镜子怎么到了这里?
“谁知道竟会被人囚了一道蛟龙魂魄进去。这破心鉴原是用来磨砺弟子心性的,许是因为那道龙魂,才有了几分凶性。”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两人,“好在两位都无事。”
“那龙魂我认得,”宋青突然开口,神色迟疑而费解,“约莫是三年前,一条蛟龙溯寒川而上来到了这里。我见他时,他已身受重伤。大抵是因为伤势久久不愈,他便开始走血食之道,后来我便将他斩杀于江中。他本该神魂俱灭了才对,如何会有一道魂魄落入这里?”
“许是因为破心鉴,”道衍迟疑着开口,“破心鉴审神魂,溯往昔,残魂被它吸引而去也是有可能的。如今破心鉴颇有几分古怪,我对炼器之道一窍不通,但清文师祖陨落不足百年,观内师长也许知道一些。我打算先回一趟南华观。”
鹿鸣意点点头,“自该如此。”
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蛟龙一族是妖中翘楚,伤势久不愈合对他们来说是稀奇事。除了那些极其特别的功法和法宝,还有就是神魂出了问题。
那蛟龙可能就是循着神魂的气息来到这里的。
只是,有什么人能生抽神魂?
或者是妖?
也许,该去青州一探。
鹿鸣意:“宋道友庇护一方,是福缘深厚之辈,来日定是有大造化的。蛟龙稀少,能重伤他的必定不是寻常人或妖,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宋青一怔,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怕是,罪孽深重才对。
说话间,萧雨歇忽然小小唤了一声鹿鸣意,整个人就倒下去。
鹿鸣意一把扶住她,神色骤变。
道衍和宋青亦是大惊失色,生怕哪里出了问题。
神魂若是有问题,那还了得?!
花发的道人一甩拂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摸了把脉放松道;“小友虽没有陷入幻境,但神魂再破心鉴中走了一遭,也有些消耗,该是累了。”
一晌酣眠,再醒时,已到了客栈,明亮的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微尘在其中缓缓流动。
她师叔双目微闭,神色平淡,面前摆着一卷玉简,正全神投入其中。
光线正好,衬得鹿鸣意肌肤若玉。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萧雨歇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落雪中的刹那悲痛,那是她从未见过、也未曾预料到会发生在鹿鸣意身上的神情。
原来,即便是修为冠鸣,也有阻止不了的事。
见她醒了,鹿鸣意放下玉简,手上多了一只微缩的小舟。
“十二年前,她舍身修塔前抛给沈鸣筝的。不知为何,沈鸣筝径直送到了我这里,只说是觉得更稳妥些。”
小舟无篷无桨,通体乌黑,像一朵沉云般慢慢向萧雨歇飘去。
这没道理。鹿鸣意忽地心想。沈鸣筝并非萧家客卿,也不是云洲人士,更从未听说她修习卜术,她为何觉得萧家“不妥”?哪里“不妥”?
萧雨歇小心接了过来,点头道:“确实更稳妥。要不然可能就在先前大难时与浮岛一并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鹿鸣意越发觉得此事有蹊跷,定了定神方道:“风波舟以雷击木为身,由夏大家炼制而成,虽然只是代步之物,但行于不归海之上也不成问题,比有去有来坊的长船还要耐用几分,是鸣间难得之物。”
沈鸣筝送过来时,已过了许久。她当时只觉得荒谬,魂魄散落,遗物归葬萧家却是理所应当。然而,沈鸣筝到底是沈鸣筝,巧言近妖,她还是收下了。这么想着,她已然决定去寻一寻沈鸣筝。
萧雨歇摩挲着手里的风波舟,只觉触手温润如玉,她犹豫几番,最终还是轻声问道:“那残魂……”
屋内安神香袅袅,鹿鸣意静默良久,再开口时带着一股几近于冷漠的声调,“是我收集的。”
十二年前,她在雁归处呆了三个月,耗了无数心力,刚出雁归处,便接到了镇魂塔出事的消息。她强行催动灵力,跨越千里,面对她的是叠了无数重阵法,闪烁着耀眼灵光,却挂着道道白绫的镇魂塔。
邪灵气息全无,镇魂塔干净得好像小灵台境的佛塔,一点碎裂的痕迹都没有。
方寸间的修士还未完全撤去,称颂烟霞客高义的话本却已在山下流传。
她在塔前遇到了姬绪云和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