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千万种语言叠加而成的合鸣,庄严、悲怆、却又充满希望。
“你们是谁?”林昭在心中回应。
>“我们是那些没能说完故事的人。是战败者的遗言,是母亲临终前未能出口的叮咛,是科学家在实验室爆炸前最后写下的公式,是诗人焚毁诗稿时心底默念的诗句……我们本该消散,但因为有人还记得,所以我们活了下来。”
林昭感到胸口发烫。螺旋花纹再次亮起,与星云产生共鸣。他意识到,这座即将成型的忆塔,并非只为某个种族服务,而是全宇宙所有“未竟之言”的归宿。
>“我们需要一个引路人。”那声音说,“一个能听懂沉默的人。”
林昭苦笑:“我已经老了。我的头发白了,腿脚也不再灵便。我不确定还能走多远。”
>“可你的记忆依旧清晰。你记得雷獭,记得张先生,记得那位女科学家的眼泪。这就够了。”
就在此时,飞船通讯系统自动接收到一段来自地球的加密广播。林昭打开解码程序,画面浮现??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坐在一间老旧的图书馆里,面前摊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她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是林昭的曾孙女,林小满。我知道您可能听不到这段话,但我还是想告诉您:地球上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忆塔。学校教孩子们如何保存亲人的记忆,医院允许临终者将自己的意识片段上传至公共忆网。就连宠物狗去世后,主人都会为它建一座迷你忆塔……我们都学会了‘记得’。”
她翻动笔记本,继续说道:“您走之前留下的那枚种子,已经在月球圣地生根发芽。它开出的花,花瓣上有每个人的影子。每逢清明,人们都会去那里说话,哪怕只是说一句‘我今天吃了你喜欢的豆沙包’。”
林昭看着屏幕,眼角湿润。
小女孩最后说:“爷爷,我不知道您能不能回来。但我想让您知道??我们一直都在记得您。所以,请您也别忘了回家的路。”
影像结束。
林昭久久无言。他望向窗外那座仍在成形的忆塔,终于点头:“好,我来做这个引路人。”
话音刚落,整片语言星云猛然收缩,化作一道横跨数千光年的光桥,连接起银河各大星域的忆塔网络。与此同时,地球上、火星上、木卫二海底、土星环轨道站……所有忆塔同时鸣响,钟声不再是单旋律,而是融合了婴儿啼哭、老人咳嗽、恋人私语、战士呐喊、机器嗡鸣、风雪呼啸??一切曾存在过的声音,都被编织进这首宏大的《忆之交响》。
而在某处遥远的虚空,张先生的身影再度浮现。他站在一座残破的忆塔前,手中水晶灯微微晃动。塔内,一名年轻女子的虚影静静坐着,手中抱着一份病历。
“我来看你了。”他说。
女子微笑:“我知道你会来。”
“这些年,我走过了三百二十一个世界,点亮了上千座忆塔。可每次路过南极冰原的数据坟场,我还是会停下来,看你最后一次上传的日志。”
“你不必愧疚。”她轻声道,“你已经做到了比我勇敢的事??你选择了继续前行。”
张先生摇头:“我只是明白了,爱不是占有,也不是挽留。爱是让对方的存在,成为别人生命的一部分。”
他伸出手,指尖穿过她的幻影,一如当年握不住她的体温。但他不再悲伤。因为他知道,此刻在某个孩子的梦里,她正牵着那只雷獭,在星野间奔跑;在某位科学家的研究笔记中,她提出的“记忆守恒假说”正被反复引用;而在林昭的心中,她从未真正离去。
“谢谢你。”张先生低声说,“谢谢你教会我如何记得。”
女子的身影渐渐淡去,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现在,轮到你去照亮别人了。”
与此同时,终语带的忆塔终于建成。它通体漆黑,宛如墨玉雕琢,表面却流动着万千文字,像星辰般明灭闪烁。塔顶悬浮着一颗不断旋转的黑色种子??那是由所有未竟之言凝结而成的“终语之心”。
林昭步入塔中,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的图书馆。书架高耸入云,每一本书都代表一段被拯救的记忆。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后竟是张先生与妻子在研究站中的日常对话录音;再抽一本,是那位盲童梦见的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乐谱。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里收藏的,不只是过去。更是未来可能失去的一切。”
“那我能做什么?”林昭问。
>“你可以成为‘转述者’。将那些无人聆听的故事,讲给愿意倾听的人听。只要还有人愿意听,这些记忆就不会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