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苏相告假,又没人给拿主意,无法刻碑,大帅难以下葬!”
那小将军越说越激动,瞬间虎目含泪。
“大帅毕生为国尽忠,死于战事,死后竟不能入土为安——如此折辱功臣,是苏相的意思,您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末将今天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这小将军口无遮拦,整个尚书台陷入静寂。
谁都知道他在讽刺,他说皇帝故意给谢家难看。
皇帝谋害功臣的传闻,刚刚稍有平息,这会儿让功臣的部将自己说出口,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话题滚烫,人人都希望没长耳朵,没听见。
可着实听见了,又不能忽视。
冯庸作为尚书台的最长者,必须拿出态度,否则给皇帝惹来的是泼天大祸,纵使千刀万剐,责任他也负不起。
他当然也能安排礼部,赶紧给英国公弄个谥号,但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想给高还是给低?
冯庸还得拖延。
冯庸沉下脸道:“放肆!你想给现在的英国公引来杀身之祸吗?——还不速速回去,等候音讯!”
可那小将早已顾不得这些,哭泣道:“人死为大,这是最基本的道理,春气转暖,大帅的半副尸首早已腐烂。”
“大帅与我等并肩作战,战场上牺牲的袍泽,他都要亲自收殓,我等怎能看到了这个?”
那小将军硬顶撞道:“冯相让我再等,却不知大帅能不能等,若是大帅死不瞑目,夜里找冯相索要说法,不知冯相还能不能稳如泰山!”
古人忌讳谈及生死,害怕厉鬼冤魂。
冯庸圆润的脸孔霎时变色,仿佛有极端的恐惧,瞬间让他犹如被木楔楔在原地。
冯庸嘴唇惨白,表情扭曲得不正常,他缓慢地抬起手指,嗫嚅道:“你……出去……你……”
“冯相!”
“快传太医,冯相!!!”
尚书台陷入再度的混乱。
也不知冯庸真的气晕了,还是借机脱身。
眼前如此滑稽的尚书台,竟是大秦决策核心。
尚书台外,嬴曦感到顶破脑袋的怒气,掀袍迈进门槛。
玉镜暗中咬着后槽牙紧随其后,想着龙颜震怒完了完了。
众臣见嬴曦突然进尚书台视察工作,放开冯庸,表情同时僵硬,手脚不知该往哪儿安放。
少年皇帝身材削拔,衣袍因为步伐急促鼓风。
皇帝进殿,两边朝臣各自拱手让出道路。
皇帝坐上尚书台主位的座椅,摆开阵势质问。
众朝臣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然后各自噤若寒蝉。
嬴曦森然道:“怎么,离开苏雪仪,朕的江山也要完蛋了?”
众臣把头低得更深,眼观鼻鼻观心,引来嬴曦冷笑。
他提笔,玉镜立刻会意研墨,玉镜的小徒弟接到师父的眼色,赶紧打开奏折摊平宣纸。
笔走龙蛇。
嬴曦文不加点,已写完了第一份处理批复。
玉镜连忙提醒:“诸位大人,还不听旨速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