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能否克制欲望在于自己,不在于外来的诱惑。况且前世他超常自律,也没挡住亡国。
嬴曦毫无心理负担,随手将书籍接过。
玉镜唇红齿白,此时眉眼弯起,跪在皇帝的龙床床畔。
他恭顺地垂眸卖弄,深红色的唇片一张一合:“奴才未入宫前,家中也有许多杂书,奴才爱看《搜神记》奇丽独特,《世说新语》人物风流,《楚辞》当中也有令人乐道的传说……”
嬴曦这时不咸不淡道:“明日给朕从书房拿来《天工开物》。”
《天工开物》乃工匠学著作,风格与刚才所谈任何书都截然不同。
这说明太监想投其所好,被皇帝察觉并警告了。
玉镜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滑到腮边。
内官总管已为皇帝转了性,但显然皇帝并非沉溺于玩乐,原来他极度清醒,透着些冷漠。
玉镜吓得汗毛炸立,疯狂在龙床跟前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额头撞的青紫,撞破地板,玉镜皮肤渗出的血丝,竟不如嘴唇更红。
嬴曦淡淡收起目光。
此生自己或许能改变行事风格,让短暂的生命活得更滋润,可是他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
太监可以服务他,休想控制他。
嬴曦制止他请罪,前世大总管玉镜只是跟他不近,不贪,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而且这太监身患重疾不自知,在匈奴未破长安之前暴卒。
生而不易,嬴曦不再为难,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低头接着看玉镜递上来的那本闲书。
玉镜这才擦干净血和汗水,深感圣心难测,吓得他指尖都发麻发胀了:“谢陛下宽恕。”
“朕想自己待会儿。”
“奴才告退。”
玉镜立刻退出寝殿。
最后听到少年皇帝清贵的嗓音:“你唇色与常人不同。御医常年值守未央宫,该看就看。”
玉镜一怔,躬身拱手:“遵旨。”
才退出寝殿,外面星斗漫天,早春夜里的寒气使玉镜拢了拢衣袖。
大总管顶着满头雾水,奉皇命临时使唤一番皇帝的御医。
当值的御医姓刘,不过老头脾气挺大的,还倔,所以别人总暗中称呼他牛大夫。
牛老大夫听罢皇帝的旨意,拉过太监总管的手腕号脉,仔细检查过玉总管的眼底眼皮,验过玉镜方才所说麻痛的指端。
最后牛老大夫放开玉镜,目光闪烁着惊奇。
御医双手作揖向寝宫一拜:“陛下洞察入微,救下你这条性命,目光打量便知你有痹症!”
痹症就是心脏病。
“这……”
玉镜后怕不已,大总管才刚对皇帝诚惶诚恐的心思,陡然变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