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猜测岚明拿不出证据来,干脆趁着俞澜明再问些什么导致围观群众偏向他之前,自己先真真假假地爆点料来,并且站在了弱势的一方。
果不其然,所有人看向俞澜明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之前还只是“无伤大雅”地议论几句,现在就变成了同仇敌忾的指责与讨伐。
“我知道你怨我拿不出钱供你上学。”周围大部分是街坊邻里,对于外来者会有排外的心里,林春霞抓住这一点哭诉,“但你也不能找个外人来欺负我,是觉得我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她说得煞有介事,配合上一身雨水,以及岚明人高马大持伞的模样,瞬间就将凄苦的形象立住了。
俞澜明气得脸都红了,想要反驳。
惯会拨弄口舌与是非的继母却比他反应更快,连串的话语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大家都来评评理。”林春霞快走几步,进了柜台翻出病例本,巧妙地露出点封面,她扯着嗓门,“医院的本子,是我们能伪造的吗?”
又翻出来几张汇款单,上面是几笔大额的支出。
“你去问问你舅舅,今年我为了给你爸治病到底花了多少钱!家底都掏空了还要找他借外债!”她甚至有些声嘶力竭了。
这些东西都被她甩在柜台上,保持着围观者可以窥见点轮廓,但又不至于伸手就拿起来的状态。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凄楚可怜。
人群里已经传出了对于俞澜明的责备与骂声。
汹涌的恶意如同潮水一般,在越来越多人围观之后,朝着位于中心,衣裳单薄的少年汇聚。
除此之外,还有些好心人上前搀扶住哭得声嘶力竭好似脱力的林春霞。
“你这太不像话了。”“给你妈道歉。”“什么小孩,是我的话出生就把他按在尿桶里淹死。”“不肖子孙。”“白养这么大了。”
继母于围观者搀扶中抹着泪,叉起腰来。
而俞澜明在诘责的话语里睁大眼睛,茫然无措。
冷眼旁观的岚明看不下去了,扶起躺椅,将少年按在上面坐下。
他从柜台里取出继母向来口称只能卖,不让俞澜明使用,却每天给亲儿子书包里塞的纸巾,将对方发上的雨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岚明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但是动作又是极度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强烈的反差使得俞澜明懵住的情绪都停滞了片刻。
岚明看他被责骂却说不出反驳的样子,骂了句“没点出息”,然后伸手捂住人的耳朵,给他进行手动静音。
其实此举只是杯水车薪。
继母尖锐的嗓音整条街都能听见,捂住耳朵对灌耳的魔音根本不起效果。
但是看着隔绝了风雨流言的宽阔肩背,俞澜明眨了眨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在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种感觉,似乎与辍学以后,说要想办法攒钱资助他读书的丁辰逸给予的截然不同。
而另一头,进行了一番唱念做打的继母还在哭诉,却发现被指控的对象根本没搭理自己,甚至坐了下来像是看猴戏一般看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叫声。
“俞澜明,你什么意思?”
林春霞冲上来就要用手指抓俞澜明的面庞,被转身的男人直接钳制住了手腕。
岚明将她稳稳逼停:“唱戏就好了,没让你动手。”
多年打工使得岚明拥有不小的力道,再加上后来为了强大自己锻炼出的各种肌肉,身材稍微矮小的继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单手就止住乱吠的东西并推开,他的视线扫向声讨俞澜明的同时,还让他这个外人滚开的看客们。
岚明声音淡淡的:“说够了吗?”他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语气沉冷下来之后更显得具有威慑力。
有人的视线在他手臂上的伤疤打转,被瞥了一眼之后没敢再乱转眼珠子。
但还有一些自认为是在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顶着畏惧继续开口,说得义愤填膺,高涨的情绪带动了沉默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