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是剧组成员偶尔会开玩笑的称呼。这轻松的语气和熟悉的称谓,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我慌乱的心神。我深吸一口气,学着她的样子,看向台下,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
踏上舞台,站定。主持人热情地介绍着主创团队。当介绍到我时,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无数目光的聚焦。心脏依旧狂跳,但当我看到身旁林夕投来的、带着鼓励和笑意的眼神时,那股几乎要淹没我的紧张感,竟奇异地开始消退。
问答环节开始。问题大多围绕剧集创作、角色理解和拍摄趣事。我起初回答得还有些简短、生硬,但随着话题深入到我所熟悉的创作领域,涉及到《星墟》构建的世界观和人物内核时,我渐渐忘记了紧张,沉浸在分享的愉悦中。我用自己习惯的语言,解释着“星墟”的隐喻,讲述着叶文婧这个角色背后的科学精神与人文关怀。
我能感觉到,台下原本可能因为我的“作者”和“绯闻”身份而投来的探究目光,渐渐变成了专注的聆听。当我说到“叶文婧的孤独,并非源于无人理解,而是源于她所窥见的宇宙的浩瀚与人类认知的局限”时,我甚至听到了台下传来几声赞同的低语。
偶尔,会有问题同时抛给我和林夕。我们默契地对视,她会从演员的角度补充角色的内心戏,我则会从创作初衷进行呼应。我们的回答相辅相成,仿佛一场无声的共舞。在提到某场叶文婧情绪爆发的重头戏时,林夕自然地转向我,笑着说:“这场戏的情感层次,还要感谢苏老师剧本里那段精彩的注解,给了我很多启发。”
她的话语坦荡自然,将我们的合作关系摆在明处,反而消解了那些隐藏在角落的暧昧猜测。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一场发布会下来,我竟有种虚脱又畅快的感觉。回到后台,林夕立刻递给我一瓶水,眼神亮晶晶的。
“表现得超棒!”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尤其是讲叶文婧孤独感那里,我都听入迷了。”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液体滑过喉咙,滋润了因长时间说话而干涩的嗓子,也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是你……在旁边,我才没那么害怕。”我实话实说。
她笑了,伸手帮我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动作自然亲昵,毫不避讳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我们是一个团队的,记得吗?”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辗转上海、广州、成都。每一场路演,都如同一次微型的战役。面对不同的媒体、不同的观众,需要调动不同的状态。我开始逐渐适应这种节奏,虽然每一次站上台前依旧会紧张,但那种紧张,已经慢慢从paralyzingfear(令人瘫痪的恐惧)转变为了一种可控的stagefright(舞台恐惧)。
我学会了在镜头前更好地管理表情,学会了用更简洁有力的语言表达观点,也学会了和林夕以及其他主创成员之间更流畅的互动。我甚至开始享受,当我的创作理念被观众理解和接纳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价值感。
而林夕,始终是我最稳固的依靠。在台上,她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在台下,她是细心周到的伴侣。她会提醒我喝水,在我疲惫时默默挡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会在深夜回到酒店后,帮我按摩因长时间穿高跟鞋而酸痛的小腿。
在成都的最后一场路演结束后的庆功宴上,气氛热烈。制片人、导演、各位主演轮流致辞,感谢团队,庆祝《星墟》取得的成功。轮到林夕时,她端着酒杯,站在灯光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坐在角落的我身上。
她微笑着,语气真诚而感慨:“拍摄《星墟》是一段非常难忘的经历。感谢导演的信任,感谢所有台前幕后工作人员的付出。特别想感谢的,是赋予了叶文婧这个角色灵魂的苏晴老师。”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语聚焦到我身上。我有些措手不及,脸颊微微发烫。
林夕继续说着,眼神温柔而坚定:“是你的文字,让我看到了一个科学家最动人的样子——不是冷冰冰的符号,而是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挣扎,在浩瀚宇宙中寻找自身坐标的、真实的人。谢谢你,苏晴,谢谢你创造了叶文婧,也谢谢你在创作路上带给我的所有启发。”
她举起酒杯,向我示意。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慌忙端起面前的果汁,站起身,回敬她。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我们都明白这番话背后更深的情感。
那一刻,站在喧嚣的庆功宴上,听着周围善意的笑声和祝福,看着灯光下那个将我郑重介绍给她的世界的林夕,我忽然觉得,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走过的黑暗,似乎都是为了抵达此刻的圆满。
《星墟》照亮了荧幕,也仿佛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
那些曾经以为无法逾越的鸿沟,无法面对的公众目光,就在这一场场路演、一次次并肩中,被我们一步步走了过来。
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知道,我们已经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同盟,最温暖的光源。
如同“星墟”之名,即使曾是废墟,亦能绽放出照亮黑暗的、永恒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