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尔听着托马斯?爱迪生的合作提议,心中冷笑。
他说的话听起来美好,但莱昂纳尔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包括法兰克?史伯格,约瑟夫?斯旺,当然还有尼古拉?特斯拉等一长串名字。
这些都是爱迪生在不。。。
年轻人捧着书退去后,莱昂纳尔站在门边,望着楼道尽头那扇被风微微吹动的木窗。寒气顺着缝隙爬进来,贴着墙根游走,像某种潜伏的耳语。他关上房门,反手靠在门板上,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不是病痛,而是一种久违的沉重感,仿佛刚刚签下的那句话正从纸上渗出墨迹,缓缓浸入他的血脉。
他走回桌前,重新点燃煤油灯。火苗跳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拉得又细又长,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弦。窗外,雪已越下越大,蒙马特高地的石板路渐渐覆上一层薄白,远处圣心大教堂的脚手架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巨兽的骨架矗立于风雪之间。
他翻开《流亡者手记》的校样,指尖滑过一行行铅字。那些他曾一字一句斟酌的文字,如今已被固定成形,再也无法收回。第七章末尾,他描写主人公在泰晤士河畔读雨果诗集时写道:“当国家以法律之名剥夺一个人说话的权利,那法律本身便已成了暴政的共谋。”这句话曾让出版社主编犹豫再三,最终只因“文学性较强”才得以保留。可他知道,读者不会忽略它的锋芒。
桌角的茶杯早已凉透,他却没有再续水的意思。思绪如雪片纷飞,回到三天前那场讲座后的深夜。他在小巷里被人拦住,对方穿着旧军大衣,帽檐压得很低,声音沙哑:“有人想见你,不能公开露面。”莱昂纳尔没有问是谁,只是点了点头。他们穿过几条暗巷,在一家关闭的印刷厂后屋见到了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是阿尔贝?杜布瓦,前巴黎大学哲学讲师,半年前因发表《论殖民暴力的道德悖论》被解职并列入内政部观察名单。
“他们已经开始登记了。”杜布瓦低声说,手指敲着一张名单复印件,“全国有两百三十七名知识分子、记者、教师被秘密归档,按‘危险等级’划分。你排在第一位。”
莱昂纳尔当时只是冷笑:“我早该想到。”
“不只是监控。”杜布瓦递给他一份文件残页,上面盖着“绝密”红章,“他们在策划一次‘思想净化行动’,代号‘清源’。名义上是为了应对外国煽动势力,实则是要系统性清除异见者。第一步是限制出版自由,第二步是切断海外联系,第三步……”他顿了顿,眼神黯淡,“就是让某些人‘意外失踪’。”
那天夜里,莱昂纳尔步行回家,每一步都踩在雪与冰的交界处,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他知道这不是恐吓,而是预警。这个国家正在悄悄换血,用秩序的名义清洗灵魂。而他手中的笔,或许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此刻,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破旧的《社会契约论》,翻开夹层,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电报纸。这是昨天凌晨通过一名瑞典外交官助手秘密送来的消息:**“国际思想自由奖将于明年三月颁发,你为首选候选人。但委员会警告:若你在颁奖前失去自由,则奖项可能被迫取消。”**
他凝视良久,终于将纸片凑近灯火。火焰吞噬边缘的瞬间,他轻声自语:“那就必须活着走到那一天。”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阳光刺破云层,洒在积雪的屋顶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莱昂纳尔照例五点起床,煮了一壶苦咖啡,坐在书桌前继续修改新章节。这一章题为《沉默的共谋者》,讲述一位法国军官在安南战场目睹屠杀后精神崩溃的故事。他借用军官的独白质问:“当我们把枪口对准赤手空拳的村民,我们是在保卫文明,还是在亲手埋葬它?”
写到一半,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铃响了三下??这是法约尔约定的暗号。莱昂纳尔迅速合上稿纸,塞进抽屉锁好,才去开门。
法约尔裹着围巾冲进来,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出事了。”他说,声音几乎打颤,“《时代报》编辑部昨晚被搜查了。所有存档的‘L。S。’稿件都被没收,主编被带走协助调查。他们认定‘L。S。’就是你。”
莱昂纳尔眉头微皱,却没有惊慌。“证据呢?”
“他们找到了一份原始手稿的笔迹比对样本??是你三年前给报社的一封投稿信。还有,有人看见你进出过报社地下室的印刷间。”
“谁看见的?”
“一个清洁工。已经被警方控制。”
莱昂纳尔沉默片刻,走向壁炉旁的木柜,取出一只铁盒。里面装着几份伪造的身份证明、两张通往瑞士的火车票、一小瓶氰化物胶囊(来自一名流亡医生),还有一本瑞士银行的账户凭证。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退路。
“你觉得他们会立刻抓我吗?”他问。
“不一定。”法约尔喘了口气,“现在国内外压力太大。瑞典学院刚发表声明,称‘任何针对候选人的政治迫害都将被视为对全人类思想自由的攻击’。德国《法兰克福报》也刊登社论,说‘法兰西正在杀死自己的伏尔加’。如果现在动手,政府会背上国际骂名。”
“所以他们会等。”莱昂纳尔冷笑,“等到风头过去,等到人们忘了这回事,然后在一个雨夜,派几个穿便衣的人来敲我的门,说我涉嫌‘危害国家安全’,需要‘配合调查’。从此人间蒸发。”
法约尔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已经做了。”莱昂纳尔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复写纸,“我把《流亡者手记》的所有章节都复印了十二份,分别藏在六个人手里??两名工人、三位教师、一位神父,还有一个在外交部工作的抄写员。只要我被捕或失踪,这些副本就会同时寄往伦敦、柏林、阿姆斯特丹和日内瓦的报社。”
法约尔怔住:“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莱昂纳尔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冷峻如铁,“我不是为了逃命而活,是为了让真相活下去。就算他们烧了我的书,杀死了我,只要有一份手稿流传出去,这场战争就没有输。”
两人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一辆黑色警用马车停在街角,两名穿灰呢制服的警察下车,抬头望向这栋建筑。其中一人掏出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他们在监视。”法约尔压低声音。
“让他们看。”莱昂纳尔推开窗户,故意将一面写着“言论自由万岁”的小旗挂在窗台。然后他转身拿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当天下午,他收到一封来自布鲁塞尔的信。寄信人是比利时作家埃米尔?维尔哈伦,他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战友,你的文字如闪电划破黑暗。我们已在筹备一场跨国读书会,将在十个城市同步朗读《流亡者手记》节选。请相信,你并不孤单。整个欧洲的思想者都在为你守夜。”
莱昂纳尔读完,眼角微微湿润。他提笔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