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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我怕你审判长（第2页）

莱昂纳尔盯着信纸看了许久，最终将其投入壁炉。他知道这封信可能是陷阱，也可能真是某位同情者的警告。但无论真假，它揭示了一个事实：他无法永远躲藏。

几天后，皮埃尔带来一个消息：英国作家协会有意为他举办一场公开讲座，主题是“文学与社会责任”。组织者包括几位知名小说家和一位曾任议员的出版人。“他们会保护你，”皮埃尔说，“在公众面前，英国人比法国人更懂得捍卫言论自由。”

莱昂纳尔犹豫了很久。他知道一旦露面，就等于再次将自己置于聚光灯下。但若拒绝，他又将成为真正的逃亡者??不只是逃离法律，更是逃离自己的信念。

“我答应。”他说。

讲座定于十一月五日在伦敦大学学院举行。消息传出后，舆论迅速升温。《泰晤士报》发表评论称：“当一个文明国家驱逐自己的诗人，另一个文明国家应当张开双臂。”法国驻英大使馆则发表声明，强调“该人士涉嫌严重违法行为，不应获得庇护”。

那天晚上，礼堂座无虚席。学生、记者、知识分子挤满了阶梯教室，还有不少人站在走廊和窗外。莱昂纳尔走上讲台时，全场起立鼓掌。他穿着一件旧西装，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我不是英雄，”他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我只是一个写了真实文字的人。而我的罪，或许就在于坚持认为真实不该被惩罚。”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他讲述了自己如何从一名普通记者成长为批判者，如何目睹殖民政策背后的暴力与谎言，又如何因一篇报道引发全国声讨。“他们说我煽动仇恨，可真正煽动仇恨的，是那些用国旗遮盖暴行的人；他们说我破坏团结，可真正破坏团结的，是强迫所有人闭嘴的权力。”

掌声数次打断他的发言。当他提到雨果、左拉这些前辈的名字时，有人低声啜泣。最后，他说：“我不惧怕审判，我惧怕的是无人愿意倾听。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逃避法庭，而是为了让世界听见法庭之外的声音。”

演讲结束后，数百人围在他周围要求签名、合影。一名年轻女学生递给他一本笔记本，上面抄满了他的诗句。她红着眼睛说：“谢谢你没有放弃。”

那一夜，莱昂纳尔失眠了。他站在窗前望着伦敦的灯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流亡并非终点，而是一种新的起点。正如雨果当年在泽西岛上写下《惩罚集》，他在异乡的文字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然而危险并未远离。

一周后，皮埃尔神色凝重地告诉他：“法国情报部门正在追踪你的行踪。有人看见他们在使馆附近接头，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那就换地方。”莱昂纳尔平静地说。

“你不害怕吗？”皮埃尔终于问出口。

“怕。”他笑了笑，“但我更怕变成自己曾经批评的那种人??那种为了安全而放弃发声的人。”

他们决定北上爱丁堡。那里有位苏格兰出版商愿意提供庇护，并计划将他的作品翻译成英文出版。临行前夜，莱昂纳尔整理书稿，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段话：

>“1881年11月12日，晴。

>我仍未接受审判，因为我从未否认自己的立场。

>若有一天我能重返巴黎，我希望不是作为赦免的乞求者，而是作为见证归来。

>历史不会原谅逃避者，但它会记住那些即使在黑暗中也不熄灭光的人。”

马车驶出伦敦城时，晨雾弥漫。远处教堂钟声悠悠响起，如同送别，又似召唤。

而在巴黎，索菲娅独自坐在咖啡馆角落，读着报纸上关于伦敦演讲的报道摘要。她轻轻合上报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侍者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续杯，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了结局的开端。”

她起身离开，手中攥着一张未寄出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听到风中有诗，请记得那是我在呼唤你。”

风确实带来了诗。几个月后，一本署名“L。D。”的小说在欧洲多地秘密流传。书名叫做《独行者》，扉页印着一行小字：

>“献给所有不愿随波逐流的灵魂。”

没有人知道作者身在何处，但每一个读过它的人，都能从中听见塞纳河畔的脚步声，和那一声未曾屈服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