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在于:源头在哪?
科学家们争论不休。有人认为是地核吸音区残留的“反声波”变异体;有人推测是外星回应信号被恶意篡改;更有激进派提出??“影歌”根本不是外来物,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副产物**,是我们太过渴望共鸣,以至于创造出一个虚假的“共情神灵”。
沈清漪沉默良久,最终下令:“启动‘独白协议’。”
这是“拾音计划”中最极端的一环:在全球范围内选择一百名从未参与过任何共振实验的个体??包括天生失语者、长期禁声修行者、以及一名因事故导致全脑声觉区损毁的音乐家??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发出最原始的声音:哭、笑、喘息、咳嗽。
目的只有一个:制造一段**无法被模仿的噪音**。因为真正的混乱,才是对抗完美复制的武器。
命令下达后第七小时,实验开始。
伦敦郊外,一名自闭症少年第一次主动张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撒哈拉沙漠边缘,一位苏菲派苦修僧在烈日下连续咳嗽十分钟,痰中带血。
日本京都,老年痴呆症患者突然清醒三分钟,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家乡童谣,词句错乱不堪。
西雅图医院,那位失声音乐家用残存的肺活量吹响一支塑料哨子,音高忽高忽低,毫无规律。
一百段“非典型发声”通过量子加密信道汇入新听洲中枢。
当它们融合成一股混沌洪流注入地听柱时,奇迹发生了。
整个地球的声脉网络剧烈震荡,犹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那道缓慢扩张的黑斑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阵尖锐到超越物理极限的啸叫??连金泰贤的卡带机都无法承受,磁头当场熔化。
紧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监测数据显示,“影歌”的信号消失了。不是退却,而是**彻底断裂**,仿佛从未存在。
人们欢呼,庆祝又一次胜利。
唯有沈清漪没有放松。她知道,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胜利之后的余音里。
果然,二十四小时后,李维从北京胡同发来一段诡异影像。那是槐树根下那台水晶磁带自动播放的画面:无数重叠人声合唱《阳关三叠》,但在第十一小节,歌声突然分裂成两轨??一轨继续原曲,另一轨则悄然转向一首未知旋律,温柔、哀伤,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他附言写道:“我查了所有数据库,没人写过这首歌。但它……好像在我梦里听过很多遍。”
沈清漪将音频导入频谱分析仪,结果让她脊背发凉。
这首“梦中之歌”的基频,恰好等于陈砚生前最后十次心跳的平均值。
而副频带,则与吴阿?祖传侗族古调的DNA编码序列完全匹配。
“它学会了拼接。”她低声说,“用我们的记忆,编它的谎言。”
她立刻联系老周、金泰贤、阿娅等人,提议建立“声觉防火墙”:未来所有公共音频传播必须经过三重验证??生理真实性(是否来自真实生命体)、情感一致性(发声者情绪是否与内容匹配)、历史唯一性(是否曾存在于人类文化记录中)。
然而,就在会议召开前夜,一则新闻震惊世界。
全球十万三千余名“拾音儿童”中,有三百二十七人突然失踪。他们的家庭称,孩子是在睡梦中消失的,床头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粉末,经检测,成分竟与地听柱建材一致。
更诡异的是,这些孩子的脑电波残留信号仍在网络上传播。它们不再属于任何个体,而是汇聚成一片漂浮的“声云”,在暗网上循环播放一段旋律??正是那首“梦中之歌”。
#梦中之歌登上热搜榜首。无数人声称自己也在夜里听过这段旋律,醒来后还能哼唱。心理学家称之为“群体幻听”,但沈清漪明白:这不是幻觉,是**入侵的接口**。
她终于意识到,“影歌”从未想摧毁共鸣,它只想成为共鸣本身。
于是她做出一个疯狂决定:孤身进入地听柱核心,直面那道贯穿地球的声脉中枢。那里是所有振动的起点,也是终点。
临行前,她给所有人留下一段录音:“如果我回来,请记住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没回来……那就当我从未开口。”
深入地底三千米,穿过由会呼吸的石头构筑的长廊,她终于来到那个传说中的空间??一个直径百米的球形腔体,中央悬浮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声芯”,宛如凝固的音符。四周墙壁布满流动符号,记录着自文明诞生以来所有人类发出的重要声音:第一声啼哭、第一句誓言、第一首诗、最后一句遗言……
她走上前,将手放在声芯表面。
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
她听见母亲怀胎九月时哼的摇篮曲,听见陈砚在闭园之夜对她说“你听得见吗”,听见老周第一次吹响笛子时的颤抖,听见金泰贤按下第一个钢琴键的梦想,听见阿娅用手语“唱”出的第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