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一瞬间想起被封印的蓬州,姬玉死前最后奔流四散的灵火,还有死的死,疯的疯的七位圣人,靠夺舍也要活下去的相里羲,以及千年前和现如今仙人灵力的差距。
一切好像都指往一个方向——飞升之路断绝,天地灵气枯竭,此世气运将尽。
“我从不愿意让风烟接触外人,因为没必要。”帝君厌倦道:“无论走那条路,属于他的命运只有死。你又何苦来哉?大好前程,一头跳进火坑,最后受煎熬的只有你自己。”
“因为我不信。”贺亭瞳握住剑柄,他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从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
帝君眸光晦暗不明。
“不一样的。”贺亭瞳认真道:“君上不记前尘,便不知晓,每一世,每一个人,只要一点点的推动,产生的结果,做出的决定都会不一样,君上您说天命已定,晚辈倒不这么认为。”
“我只知道,我命在我,我要做的事,要救的人,天命也不可撼动。”
帝君终于正眼打量贺亭瞳,良久,他道:“冥顽不宁。”
贺亭瞳却起身向他行礼,“恳请君上为晚辈解惑。”
*
扶风焉抱着贺亭瞳的衣裳摩挲,可惜他闻不到气味,只能摸着衣服布料缓解心中快要将自己整个吞没的饥渴。
好难受,好难受,贺亭瞳离开多久了?一天还是一个时辰?
他有些不辨日月,只觉得时间漫长。
识海中那团小小的灵识蜷缩在他掌心,他嗅着属于贺亭瞳的灵气,微微张口,想要将其一口含住,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灵魂上的焦渴。
可是不行,灵识太敏感,贸然触碰,会让贺亭瞳受到很严重的刺激,影响他的行动。
扶风焉坐在宽敞的床榻上,神魂沉入识海,在无数灵线纠缠的茧中紧紧盯着贺亭瞳的灵识,凑的越来越近,而后控制不住地,小小的舔了一口。
贺亭瞳进门时一个踉跄,险些翻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抵住扶风焉的脑袋,将人往后推了推,灵识传音道:“你又偷偷的要干什么!”
扶风焉如同一条蛇一般缠了上来,修长的手指把贺亭瞳全身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后,把脑袋埋进怀里吸了一口气,闷闷道:“你不在,很想你。”
贺亭瞳:“我才离开一个多时辰。”
扶风焉:“一小会儿也不好,下次我与你同去。”
他的手指不老实的摩挲进贺亭瞳衣襟,对着肌肤留恋不已,而后幽幽道:“他有没有欺负你?对你说了什么?那人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什么好话,你不要信,也不要听,更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一些疯话。”
贺亭瞳揉揉他的脑袋,灵识飞了起来,凑在扶风焉的耳边低声道:“帝君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扶风焉的灵识颤了颤,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为什么喜欢我?”
“嗯……我也想知道,我重来多少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各型各色的人都接触过,从来没有心动过,怎么会独独喜欢你呢?”
扶风焉全身紧绷。
贺亭瞳低沉道:“我是一个很难爱上别人,付出感情的人。”
扶风焉握住贺亭瞳腰身的胳膊紧了紧。
“当然,长的特别漂亮的除外。”贺亭瞳凑在扶风焉无神的眼皮上亲了亲,软声道:“我对少君你,应是一见钟情。”
第163章风烟(七)
扶风焉抱着贺亭瞳,将人按在床榻上,耳鬓厮磨,他的喜欢几乎要漫出来,抱着人爱不释手。
贺亭瞳任由他压着,被亲了好一会儿,他仰头看着重重垂落的床帐,脑子里想着帝君同他说的话,心绪不宁。
神朝血脉,生来携带神血,可与此界天道共鸣,执掌乾坤。
姬氏千万年来凌驾于众生之巅,与飞升只一线之隔。
千万年横征暴敛,奢靡无度,天下九成的资源握在神朝手中,其下众生如蝼蚁,凡人几十年,修士千年,有时候凡人轮回几十世了,再一睁眼还是从前那个皇帝。若遇上仁君,还算好过,遇上暴君,苍生涂炭,冥河之水都渡不尽那滔天的怨气。
联军是在绝望之中催生的产物,为的是这渺渺苍生,为那数之不尽如蝼蚁一般的生灵,说一句话,喊一句为何,求一个公道。
联军首领绞杀灵帝成功的那一瞬,所有人都以为,神朝气运已尽,天道可眷顾众生了。可偏偏没有,出现了一个姬玉,一个新的帝君,年轻的,蓬勃的,从不掩饰自己野心的神君。而天道依然眷顾他,眷顾这该死的血脉,眷顾这恶心的神朝。
太不甘,死了那么多的人,最后回到原点,太可怕,他们已忍不了那永无止境的压迫,凡人想要往上爬,想要让天地之间再无那座庞然大物,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弑神。
那是浩浩荡荡的一战,打了数年,终于,神朝最后一位帝君陨落,七圣各受天谴,但这都是小事。
姬玉死后,天地灵脉断绝。
天道隐没,此世再无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