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亭瞳前行的脚步顿了顿,拐了个弯,终究还是领着扶风焉走到那少年眼前,“你就是伽陵城驻点的人?”
少年整张脸裹在面纱里,上下打量贺亭瞳几眼,以极轻快的语气问道,“你就是贺亭瞳?”
“我不是。”贺亭瞳指了指扶风焉,“我是跟班,他才是。”
扶风焉:“?”
“我是伽陵城仙盟驻点的道童原青,听师命特来接应两位师兄。”少年举着牌子转了个身,盯着扶风焉看了良久,点点头,“两位师兄跟着我走就好了。”
贺亭瞳将面纱拉下来一点,冲着少年亲切地笑,“不知此处驻守的是哪位仙长?”
“正是珠玑道人南卜之,他老人家已经等两位几月了,还是快快与我同去吧。”少年歪头一笑,看起来天真无邪。
贺亭瞳毫无心机地点点头,跟在对方身后走。一伸手,握住扶风焉的掌,他好像被这温度烫了一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勾住了他的尾指。
扶风焉传音:“有问题?”
贺亭瞳回:“太殷勤了,我是被耍手段丢过来的,你觉得以琅嬛阁那几个夫子的脾性会让我好受吗?更何况璇玑道人是元辰宫的人,不折腾我们算不错了,怎么会让童子过来给我们引路?”
“最重要一点,仙盟办事从来都要验证,我过来赴任前三天,我的样貌,身份,信息早就被灵笺传过来了,他如何会分不清你我?”
“见机行事,不要松开我的手。”
蓬州建筑不比南方精巧,不如北方气派,砖石垒作的房舍被风沙侵蚀,磨损严重,街市上看不见什么人影,此时是正午,大多数人都坐在房间阴影里,神色恹恹,一副打瞌睡的萎靡模样。
他们在街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贺亭瞳身上的衣服都要汗湿了,他仰头看了眼太阳,“敢问此处距离仙盟驻点还有多远?”
小道童转身,抹了把额上的汗,“快了快了,此处我熟,带你们走小路,很快的。”
扶风焉倒是不出汗,只是浑身发烫,整张脸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粉红,且有越来越红的征兆。
终于在来到一处窄巷的时候,那小道童笑了,“对面便是驻点了,两位师兄快来!”
言罢他一人率先钻进那处长巷,脚步轻快。
贺亭瞳在巷子口停下,一阵风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郁腥气。
贺亭瞳上下打量眼前窄巷,一人宽,不够剑修拔剑,也不适合使用大仙篆,仿佛一只长嘴鱼笼,等着鱼儿自己游进囚笼。
大概是觉得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子,墙上的阵法并没有做太详细的伪装。一角黄符还挂在上头,正随着巷风浮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前方扛着木牌的道童脚步停下,他转过身,看着巷子口的两人,歪头,“你们怎么不进来?”
贺亭瞳指了指那半截黄符,笑道:“进来不就被瓮中捉鳖了么?”
道童放下木牌,挠了挠头,“你们做事真不用心啊。”
话音一落,贺亭瞳听见利刃破风的声响,长剑顿时出窍,叮叮咚咚数声响,飞刀落了一地,贺亭瞳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拄拐的老人。
“这鬼天气,太热了。”老人沙哑的声音被砂纸磨过,“一个四境一个三境,赶紧杀了回去乘凉。”
小道童哦了一声,一掌按碎木牌,露出其下隐藏的长斧,倒拖着朝扶风焉砍去。
贺亭瞳抽剑,“你前我后?”
“不用。”扶风焉轻声拒绝,只是一个瞬息,他已经折了小道童的胳膊,提着他甩飞那柄斧子,从上至下,将那老人的面巾一剖两半,哗啦的布料破碎声中,扶风焉淡淡道:“二境,三境,五境,轻而易举。”
言罢,他仰头,木然冰冷的眼神盯着头顶屋檐下隐匿的杀手,“下来。”
贺亭瞳仰头,看着屋檐下那浑身漆黑犹如雨燕般的少女,挥了挥手,“小妹妹,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们把你打下来?”
少女扒在屋顶,本欲偷袭,看着底下那看不出深浅的两人,惊恐地瞪大眼睛,脸上汗流如注,手指发抖,几乎快要握不住匕首。
“阿姐,快逃!”那少年忽然暴起,不顾自己扭曲的关节,一把抱住扶风焉的胳膊,用身体将人钳制住,“别管我,跑!”
那被划破了外袍的老人也撑着拐杖冲过来,挥袍一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甩了出来。贺亭瞳甩出一张风篆直接那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全部吹回去,正待抛出雷篆把人电下来,旁侧那小道童口中念念有词,引爆埋藏在巷子口的符篆,砖石顿时爆开,灰土尘沙与砖石齐飞,贺亭瞳挥了挥这乱七八糟的灰尘,看着少女灵巧地钻进阴影里,头也不回地逃了。
扶风焉提着人想追,贺亭瞳拦住他,“算了。”
目光下落,他看着那断了胳膊,正凶神恶煞盯着他看的“小道童”,还有躺在地上捂着腰哎哟哎哟的老太,只觉得头痛,“一老一小,这老弱病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什么恶霸呢。”
“走了。”贺亭瞳掏出绳子,把那个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七旬老太绑起来,“绕了半天路,最后还得自己找。”
对着太阳举起任命书,看着上头隐隐约约的地图,贺亭瞳领着扶风焉,扶风焉一手揪着一个小孩,一手提着个老太太,在城中穿行了一个时辰后,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了仙盟在伽陵城的驻点。
还没有客栈大,门口挂着一面破烂褪色的旗子,只能模糊辨别出上头九曜山纹,以及仙盟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