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闻脸色苍白,闻言眼睫轻颤,立马松开了手。
恰好马儿拐进另一条街,谢令闻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被甩下去,崔蘅眼疾手快地搂住他的腰,将他按在自己身前。
一番动作下来,她被吓出一身冷汗。
转危为安的谢令闻却挣扎着不要她碰,虚弱地道:“我身上脏,免得污了你的衣裳。”
崔蘅半点也不敢逗这个死古板了,一手拽紧缰绳,一手虚虚揽着他,好声好气地道:“祖宗,衣裳可以再洗,你的命可就一条。”
谢令闻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没再挣扎说话。
崔蘅连忙夹紧马腹,将他送到太医署。
等谢令闻身上的污泥都洗干净,崔蘅看着他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才惊觉这人有多能忍痛。
“好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只尚且没有很多伤的手。
崔蘅恍然回神,朝他露出一个笑:“谢谢谢哥哥!”
木雕光滑了许多,摸着一点也不刺手了,崔蘅喜欢得紧,眼睛盯在上面怎么也移不开。
暮色将落,天边被霞光染成一片金黄,小娘子坐在夕阳下,脸上的细小绒毛被阳光照得清晰可见,衬着她圆圆的脸,让谢令闻联想到桃子。
他摩挲着手中的木头,用刻刀在上面划了一道圆弧。
崔蘅把大黄放在荷包里收好,又好奇地把小脑袋探过来,“谢哥哥,你还要雕东西呀?”
谢令闻没应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收拾东西。
“谢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少年垂着眼,嗓音冷淡:“不回。”
“那你去哪?”她不厌其烦地追问。
谢令闻没有回答,将刻刀插进木制刀鞘里,默不作声地朝巷子外走去。
“谢哥哥等一下!”崔蘅连忙把洋山芋拿起来,跑过去拦住他的路,“这个给你,谢谢你帮我打磨木雕。”
谢令闻垂眼瞧着她拿着洋山芋的手,又淡淡地移开视线,“不用谢。”
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崔蘅举着洋山芋,和他对峙:“你不要我就一直跟着你!”
谢令闻轻轻蹙起眉,最终还是抬手接了过来。
“很好吃的!你快尝尝!”崔蘅见他接了,笑得眉眼弯弯。
仿佛他要了这洋山芋,她就能从他这也得到什么好东西一般。
谢令闻不明白,崔叔一个举人为什么会教出那么笨的女儿。
他不仅身无一物,没有半点利益可图,还是阿娘鄙弃的扫把星,是街坊邻居避之不及的疯子傻子。
崔蘅却一点也不害怕会沾染上他的霉运,她听见了那首嘲笑他和阿娘的童谣,眼中却没有鄙夷与嫌弃,依旧纯净明亮。
就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