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啊,给徒儿指条明路罢。
春神像静默不语,就连一贯的慈眉善目,文玉如今看来,也像是对她此刻境遇的打趣。
似乎在说,谁叫你私自下界、惹乱凡尘。
“是啊、是啊。”文玉别无他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只能附和道,“只是不知彦姿这是怎么回事。”
洗砚品出味来,接话道:“意思是说,当日闻家二郎的夭折是真,如今的彦姿也是真,只不过如今彦姿的身子里装着的,却并非当初的闻家二郎?”
宋凛生沉吟片刻,郑重地点头:“可听说过鬼神作乱、借尸还魂?”
洗砚大惊失色,忙回身燃了三支香烛,满脸恭敬地向春神祷告:“春神娘娘在上,还请明鉴,我家公子实属无心之言无心之言,春神保佑春神保佑。”
宋凛生见状,也上前燃了香烛,“鬼神之说历来有之,绝不是空穴来风,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活蹦乱跳的彦姿和早夭亡故的闻家二郎之事?”
方才还在愣神苦恼的文玉,一听宋凛生说起鬼神作乱,便忽然来了精神。
宋凛生既然有此猜测,倒省得她不知如何解释了。
一来此推测并无不妥,二来也免去了她身份暴露的风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这话是宋凛生说的,可不是她啊。
文玉猛地起身,凑近宋凛生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张惶万分,她一双手捧着心口的同心结,柔弱地说道:“什么?鬼神作乱?”
“宋凛生,我好害怕,怎么会是鬼神作乱,那彦姿、彦姿……”
文玉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一脸正经、满目担忧地望向宋凛生。
她身上的淡粉披帛,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之下更添三分迷蒙的色彩,将她粉扑扑的两颊照得十分柔美。
宋凛生回过身来,面容清俊、眉眼温柔,他垂目细细看着文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漫上唇畔。
他抬手将文玉的手拉起,而后将手中燃好的香递给文玉,引她在春神像面前站定,“小玉不怕,纵使鬼神真在、妖邪常留,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纠缠小玉。”
宋凛生另外燃起三支清香,转脸同文玉宽慰道:“今日,你我一道祈求春神护佑平安,便不惧任何鬼神妖邪之说了。”
文玉点点头,同宋凛生一道拜了三拜,终了将香进在了桌案上的香炉之中。
她仰面瞧着春神像,心中默念道:即便不是彦姿之事,是旁的什么妖精鬼怪,师父可万万保佑宋凛生安全无虞、一生顺遂。
一番祈愿过后,这回洗砚是认真在收拾包袱了,他一面捆着结,一面说道:“无论如何,咱们得快些回府看看彦姿。纵使……纵使是妖魔鬼怪,也是在府中生活了好些时日的,又不是路边不认识的,洗砚做不到漠不关心。”
宋凛生失笑,轻拍洗砚肩头,“没人叫你要对彦姿毫不关心。”
彦姿自进府以来,并未生事,一直安静地随阿沅一道住在竹取院。
即便他真是妖邪附身,想来对宋宅也并无恶意。
除却……先前不愿出门、也不想用饭一遭,倒并无什么旁的事了。
文玉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转念想之前宋伯说过的话,同洗砚问道:“对了,不是说彦姿近来胃口不错,非但愿意出门玩耍,也愿意与大家一道用饭了吗?”
宋凛生明了文玉心中所想,附和道:“既如此,今日回府,不若请彦姿阿沅他们一道到前厅用饭。”
文玉深以为然,只期待地看着洗砚。
洗砚将收好的包袱背在臂弯里,一面点头应下,一面收拾桌案上的香灰。
忽而,洗砚身形一顿,缓慢地回身同宋凛生和文玉对视,他嘴唇蠕动着,满脸的不解,“如此说来……彦姿自进府以来,一向是愿意与我们在一处用饭的,他似乎……”
洗砚话音停顿片刻,偷偷地瞄着公子和文娘子的神情,见他二人并无异色,这才接着说道:“他似乎只是不大愿意见公子和文娘子……”
文玉和宋凛生对视一眼,她面上疑惑不解,心中却是无比了然。
难怪彦姿前些日子不肯出门、也不肯用饭。
即便是她和宋凛生在沅水落了水方才回府的时候,阿沅等一众弟妹都来观梧院探望,独独缺了彦姿。
当时她以为彦姿身子不适,在房中休养,并未在意。
如今和后头的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缘由倒也分明了。
彦姿分明是躲着她,不愿见她。
先前她与宋凛生一道前往竹取小院探望彦姿之时,若不是阿沅拦着,兴许她早已发现了个中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