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跟宋凛生在沅水河畔会合、落进基坑之时,听他说专挑休憩日出城,以防太过引人注目,况且他这几日总觉得有人跟着他。
那时她只顾着同宋凛生打趣,倒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现下枝白娘子又无故受人跟踪尾随——
文玉的心咯噔一声、一片清明。
这种种看似细微的古怪之处,仿佛颗颗遗落之珠,散在各处之时,其萤幽微,但若是将其串将起来、连在一处,便大放异彩,将藏在其后的黑暗悉数照亮、显露人前。
难不成,这些人是同一拨人?
文玉心中疑惑更甚,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
是谁不问缘由、强行带人抓捕陈勉于东市?
是谁叫穆大人莫名出城,凑巧救她与宋凛生于夜半?
是谁同陈勉有怨,竟要迫害他身怀六甲的妻室?
是谁?
是贾大人!
是……贾大人么?
文玉的脸色很难看,雾霭深重、乌云密布、阴沉得仿佛要掐出水来。
她好似藏在烟雨之后的远山,叫水汽笼罩着,让枝白看也看不清楚。
可是,贾大人当街抓人,这是她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而后边儿两件,她却无凭无据。
兴许她一路出城,并没有什么古怪,只是她多心罢了。
兴许贾大人真是一心为了城防,也是真的为了穆大人能做出功绩,好得宋凛生的赏识,这才叫穆大人出城巡防,这才凑巧救了她二人。
兴许跟踪枝白娘子的是从别的州府过来的流寇贼匪,一时兴起便向犯案,事实上却与贾大人毫不相关。
兴许……吗?
“姑姑,是有什么猜想吗?”眼见着文玉的脸色几经轮转、变幻莫测,饶是枝白有再深的定力,也忍不住相问于她。
文玉收拢思绪,抬眸与枝白对视。
“或许,枝白娘子,你可知道——贾仁贾大人?”
贾大人她是知道的,陈勉在江阳府衙做书吏,枝白又怎会不知贾大人?
“他在江阳府供职已久,三年前我同勉郎成亲之时,江阳府的同知就已经是这位贾大人了。”
枝白回想着当日她和陈勉结亲,是在家中摆的酒,那贾大人还带着贺礼亲自登门道贺。对于他的到来,勉郎貌似很是欣喜,引他入席又同他说话,陪侍了好些时候。
“贾大人在江阳当差已有三年了?”
“这个不好说,我原本长在后春山中,后头与勉郎结缘这才入江阳府的,因而之前的事我并不十分清楚。”枝白回想着陈勉任职的时候,贾大人已经在江阳府,补充说道,“只能推测贾大人的任期是远远不止三年的。”
文玉闻言轻轻点头,这倒是,先前她看了江阳府衙官差的案卷记载,就连穆大人的上任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偏生缺了贾大人的那一页,叫她无迹可寻。
现下虽也不是十分准确,但好歹知道了贾大人的任职时间是早于3年前的。
“那贾大人待陈勉如何?”
不知他二人私交怎样,文玉在心里盘算着,想来应该是不怎么好,不然贾大人怎么会闹到当街抓人的地步。
“他二人私交不错,但也说不上哪般好。”
“只是江阳府祭祀事宜较多,勉郎又是专做典礼、祭祀的书吏,办差的时候同贾大人往来更甚于普通衙役。”
枝白似乎对于文玉突然提起贾大人有些不解,只是她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照实说了。
这就奇怪了。
按枝白娘子的说法,陈勉与贾大人即便不交好,也绝对不曾交恶。
贾大人像是隐于春湖之中的孤岛,既无船桨、也无栈桥,难以抵达,叫人看得见、摸不着。
人间的烦心事还真是多如牛毛。
她搅在这件事里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却也只得了一些算不得真凭实据的线索,只可推论,无法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