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面上的错愕不比小仙师少,她转目看将回去,却正见一蛟尾破浪而出,迅猛准确却又轻柔小心地卷在她腰间,将她带离现场。
坚实的鳞甲并未划到她半分,却又很好地为她防护着,通身的银白更是叫人想瞧不出来都难。
“郁昶?”文玉似有所感,试探着唤道。
阵阵银色的波纹漾动着,郁昶的面容逐渐显形,蒸腾的水汽令他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些许,却也难掩凌冽,“嗯。”
他将文玉带至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即便他既不言语也不动作,分明没暴露什么,可文玉仍觉得郁昶瞧上去没有往日的游刃有余,倒像是方才经历过一场恶斗似的。
“这半天你跑哪去了?”文玉松了口气,稍稍安下心来,“什么时候来的?”
她拍了拍郁昶仍缠在她腰身上蛟尾,示意他将她放下来,可郁昶一言不发地把她又卷得紧了些,还不忘往他身侧挪了挪。
郁昶看着眼前的文玉,他想说在“为夫知道。”的时候,“为夫就来。”的时候,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目光极快地掠过文玉周身,郁昶怕她哪里受了伤,直至没见到半寸破损,他才略松了口气。
文玉心头一默,郁昶这个性子,除却在江阳刚认识那几天老给她摆臭脸,越往后则是越柔顺,尤其是往生客栈那三百年,更是对她言听计从,从没有现在这样全然不理睬的时候。
“郁昶……”文玉奇怪地仰目看着郁昶,却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前的衣料上。
郁昶眸色一暗,别开眼去,“我再不来,有人便要为着一己私欲,将你至于险境而不顾了。”
原以为他话中所说之人是在说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仙师,可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文玉却正见立足一旁的太灏。
她不呆不傻,郁昶话中之意她转眼便领悟过来。
自进入衔春小筑起,到此刻止,这中间发生的所有事,桩桩件件地在文玉脑海中过了一遍。
恰巧郁昶不在,恰巧帝君出现在山中,又恰巧与她同时进了衔春小筑……
可是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恰巧?
“你一早便知道。”文玉眉头紧锁,半是疑问半是肯定地问道。
有关于衔春小筑中的古怪,有关于江阳百姓的失踪,有关于这位小仙师的存在,甚至有关于师父交代给她的事务,帝君一早便知道。
可他却冷眼旁观,看着她推演,由着她探查,凭她同竹婆婆答话,任她与小仙师交手……
隔着深沉的夜幕,文玉看不清楚太灏眼中的神色,她这才反应过来,帝君游历百年从不曾归过东天庭,她对他实在陌生得很。
太灏没有开口,既不反驳、也不肯承认。
“喂!谁准你这么同帝君说话?”两厢僵持之下,澹青的出现打破了这古怪的沉默。
他一头青蓝色的毛发咋咋呼呼的,早没了先前的柔亮顺滑,乱七八糟的模样叫他的嚣张也势弱三分。
更遑论在猛地冲出来之后,澹青的视线与文玉身旁的郁昶相接,他不知怎的便熄了火、收了声,甚至往太灏身侧缩了缩。
文玉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澹青,再瞧瞧郁昶的满脸不悦,似乎不必多说她也知道这半天郁昶去哪里了。
澹青是帝君的伴生兽,他的所作所为自然少不了帝君的授意。
想明白这层,抽丝剥茧之下,旁的便也没什么难的了。
“师父并未要帝君襄助与我。”文玉冷哼一声,这回是全然的肯定。
太灏仍未开口,可沉默有时候也算是一种答案。
他只是想不妨害文玉君的情形下,与文玉多说说话,可是这似乎并不容易。
“不论你心中盘算着什么。”郁昶眉间染上一丝不耐,颇为冷酷地看着太灏:“她怕火,你不知?”
言罢,不待太灏有任何的回答,郁昶兀自讽道:“你自然不知。”
他很庆幸,还有事情是只他与文玉知晓的,比如文玉怕火。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什么?”澹青难以置信地看了一圈,周遭尽数是被烈焰灼烧过后的痕迹,“你怕火还在这儿和人打架?”
似一座山脉的哗然,太灏更是险些破了功,探寻、担忧、焦虑等诸多情绪混杂着的眼神向文玉投来。
文玉轻蹙眉头,颇为无奈地拍了拍郁昶的蛟龙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