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街,江阳府衙,府经厅。
斜阳渐晚,红霞满天,远处层叠的云彩遍布在层层金光之下,跟前交杂的雀啼起伏在朵朵娇花之中,无不昭示着这是连日来,天气最好的时候。
只可惜江阳府衙似乎与这春光胜景毫不相关,府经厅更是成了粉墙黛瓦围起来的另一座城。
这城中阴云密布、并无生气,安静沉闷的气氛似乎连一丝风声也刮不进来,那鸟鸣声声、花香阵阵更是叫紧闭的院门隔绝在外、难以听闻。
随着“吱呀”地一声轻响,宋凛生步履匆匆,领着洗砚跨进了内院,而伏于桌案的穆同也在此刻应声抬头,从那重重叠叠的公文、卷轴之间起身,隔空与宋凛生二人对望一眼。
片刻之间,穆同便起身迎了上去,在与宋凛生轻轻颔首示意之后,他还特意绕去门前核查一番,待重新关好院门,这才快步返回内室。
“宋大人。”
穆同两手合拢向宋凛生见礼,即便此处除却他三人之外,再无旁人,穆同也不曾失了礼数。
待他话音落地,正欲接着往下说之时,却忽而瞧见眼前的宋大人凝眉不语,只警惕地远远望着院门。
“穆大人,请恕小人多嘴。”一侧的洗砚瞧了瞧自家公子的脸色,便很快明白过来,“那院门,不若还是打开罢?”
他三人眼下在这江阳府衙,实在算不得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即便是穆大人的府经厅,也须得提防隔墙有耳。若是将这门掩了,还不若将其敞开,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警醒些。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家公子警*有此一虑,总是没错的。
穆同闻言淡然一笑,丝毫不见因着洗砚这话生出什么隔阂或不悦。
他唇角微弯,朝宋凛生和洗砚二人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一面轻轻摇头,一面说道。
“宋大人不必担心,洗砚你也别太紧张了。”
说着穆同便也将目光投向院外的门扉,睇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去。
“只要进了我这府经厅,不论咱们今日在此处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外头的人都不会知道一丝一毫。”
他语气甚笃,似乎毫不担心叫人听了墙角去。
宋凛生眼眸低垂,闻言不由得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解不开的疑惑。
穆大人此言仿佛……并非是自己个儿狂妄的吹嘘,反而倒像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一般。
正当此时,一旁的洗砚接过话去。
“那两位大人在内室便好,小人还是去外头罢。”
洗砚只道穆大人是随口宽慰公子和自己,可他总是放心不下,便还是决定去门前守着。
言罢,洗砚便等着宋凛生的回应,直到他颔首应允了才领命离去。
宋凛生抬脚跟上穆同的身影,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从他进门开始,穆大人就不曾说过什么同眼下的事有关的内容,想必不是一筹莫展,便是早有对策。
果不其然,未待宋凛生出言相问,穆同便侧身让宋凛生走在前头,他退至一侧的身子露出整个桌案来。
“宋大人,请看。”
宋凛生循声望去,那桌案上的案卷、轴册,摞起来有半人之高,虽然堆得高,却丝毫不见凌乱之势,瞧那模样,显然是穆大人分门别类地规整过。
从他三人进府衙,到自己从议事厅出来,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可穆大人竟已然查阅了如此之多的卷宗,甚至还将卷轴一一整理过。
宋凛生眉头轻抬,他先前来府经厅查过卷轴,在这屋子里一待就是整日,也不如穆大人这几个时辰看得多。
等等,先前?
宋凛生猛地想起,他的视线又扫过桌案上的卷轴,那半摞卷轴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木制的匣子之中,似乎并无异样。
不过这正是奇怪之处。
宋凛生分明记得,他先前所阅之卷,统统是存放在锦盒之内的,这木匣子他见都不曾见过。
“这是……”
宋凛生凑近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木匣子一侧,挂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锁,此刻已被人打开,歪歪斜斜地几乎就要从匣子上掉下来。
显然,这锁是受到了外力破坏,而非用钥匙打开的。
至于打开这锁的人么……
宋凛生不置一词,只将目光幽幽转向了身旁的穆同。
“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