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当家的也不会……
他双目紧盯着文玉手腕间的绳索,面上是难掩的愧色。
“怎么能怪你?”
文玉显然也注意到了申盛的视线,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此刻就像是路边的白菜一般被捆在麻绳之间,绳子的粗粝将她的皮肤磨得泛红,有几处还破了皮。
文玉哪里受过这般苦,先前不过是叫沙石磨了后背,宋凛生便又是伤药又是补品地往观梧院送。
现下好了,她凝眉瞧了一眼伤处泛出的丝丝猩红,这荒郊野外的,只有自个儿受着了。
她不怕疼,也吃得苦,只是……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文玉不禁哑然失笑,师父说了,木石无心,她一个木头变的,哪里来的心呢?
她双手提起向申盛扬了扬,对那伤口仿若未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疼痛,反而还出言安慰起申盛来。
“我早同你说了,我是叫人家抓来的,不是请来的客人。”说话间,文玉眼尾一扫,向稍远处的刀疤脸望去,似乎刻意说给对方听一般。
“就该有被绑的待遇嘛。”文玉的脸上扬起清浅的笑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谢谢你,还叫我体验了一把‘以礼相待’。”
“我……我,都怪我……”申盛眉心蹙起,昨夜种种不禁浮在眼前——
他原先想着当家的出去一趟,哪里带回来的小娘子,瞧着年纪又极轻,许是哪家走失的,或是当家的救回来的。
毕竟这一路从外头回来,当家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从一些为非作歹之徒手中救回不少老弱孤女。
虽然当家的交代叫他将人绑了,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当家的一向是个嘴硬心软的,这弟兄们都是晓得的。
是以他才给文玉娘子松了绑,还找出这回在外头收的毯子给她夜间御寒用,想来到了第二日早上,当家的势必要将这小娘子护送还家的。
只是昨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当家的不知怎么的,突然过来查探,正巧碰上他同文娘子说话——
“谁叫你给她松绑?”
那刀疤脸的声音好似一支锋利的箭羽,带着破空之声从文玉和申盛之间划过,将她二人之间原本平静的气氛撕成两半。
文玉闻声望去,见那人狰狞着一张脸,双目阴沉隐匿在那刀疤之后,远远望去,喜怒莫辨。
只是,他那神色,绝不至于是欢喜罢?
文玉不自觉地吞咽一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仿佛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她顺着那视线低下头,入目的却是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早先申盛从那车架包裹中翻出来的,说是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件。
那毯子裹在文玉身上,替她将春夜的湿冷全然隔绝在外,不叫她受到一丝寒气。
看来这毯子除了繁复精致的花路纹样,果然还有其精妙之处。
若是能买下来带回去送给宋凛生,他整日早出晚归的往江阳府衙跑,将这毯子放在车架上,需得着的时候盖一盖,免得他受凉。
咳,文玉眼睫轻闪,此刻貌似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见那刀疤脸目光片刻也不曾移开,文玉也有些坐不住,她两手提起身上的毯子,又快速折了三两下,试探道:“还……还给你?”
申盛见状,赶紧将手中的书卷搁置在一旁,围了上来。
“当家的,我是怕夜里冷……”
不待申盛话音落地,那刀疤脸的话便有如当头棒喝般砸了过来。
“那你就不怕她夜里跑了?”
他将文玉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扫了个遍,也找不见他先前在路上特意捆上的绳索。
显然,是叫这不听话的申盛给解开了。他早该知道,申盛是个一根筋的,就不该将这丫头丢给他。
竟容得她这么自由自在、散漫闲适地裹着毯子在此处小憩?
刀疤脸横眉怒视,那眉眼间的火气不似有假。
一时间,就连申盛也呆住了。
他不知往日里少言寡语,面冷心热的当家的怎会忽而发这样大的火,也想不通文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叫当家的行为这般……古怪……
“赵……赵大哥……”
申盛似乎叫这派头吓着了,他出言断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犹豫着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