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珣微微皱眉,提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楚之,退下。”
屋外的雨依旧在下,绵绵密密落在前廊院中,宋子雲虽与他坐得不远,却感觉他俩相隔千万里。不知从何时起,明明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却始终张不开口。
“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楚先生是大渊最聪明之人,十三岁便参加童试中案首,不及弱冠之年便成状元,入翰林院三年不到便为院首,不过短短几年已位列首辅。难道还猜不出本宫今日为何而来?”
“殿下造访可是为了翰林院院士一职?”楚墨珣声音冷清,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提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手指捏着盖碗反复搓着茶香,发出清脆的声音,“微臣知道殿下的意思,但微臣还是那句话,时候未到。”
“先生所指的是忠烈公做翰林院院士时候未到,还是陛下亲政时候未到?”
“二者皆是。”
“为何?”
“天下学子自是以翰林院为首,忠烈公虽是新科状元,但人微言轻,资历不够,他做不了翰林院院士。”
“那陛下亲政呢?陛下已到束发之年,朝中人心攒动,久之恐大渊基业不稳,本宫实在不明先生说的时候未到是何意,既然时候未到,那何时才到?”
“陛下耳根稚嫩,容易被旁人左右偏信佞臣,还需历练,此时亲政并不妥。”
“所以你承认是你让时黎公然在上朝时驳斥我的奏本?”
楚墨珣低头默认,“微臣知殿下好意,但殿下今日来问微臣意见,微臣还是一句话,柳昱堂做不了翰林院院士。”
“你……”宋子雲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想当年楚先生位列翰林院院首之时比忠烈公还要年轻几岁。”
楚墨珣捏着盖碗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柳昱堂并不是我。”
“楚先生是不是怕彦博成为第二个你?”
丹凤眼流转之间抬头看向宋子雲,不过只是一眼便默默闭上眼,他了解宋子雲的脾气,“这话殿下不该问我。”
宋子雲痛恨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她并不是这意思,她只是当真生气了,这个楚墨珣总有办法把自己真实的情绪给逼出来。
可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他俩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宋子雲问,“你当真不知我今日为何前来?”
楚墨珣低头默不作答,外面的雨却有渐大之势,宋子雲神情凄婉,眉间蹙起一抹淡淡的愁绪,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终究化作一声轻叹,“不管先生相信与否,我是真的想来看你。”
“微臣谢长公主殿下关心。”
宋子雲恍然,那个目光柔和的楚墨珣和如今礼数周全的首辅楚先生合二为一,她热络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近思,如今朝局复杂,内忧外患,本宫有些累了。”
楚墨珣立刻起身拱手,“还望长公主保重凤体。”
他是这般恭恭敬敬,好似就差把她当菩萨拱起来了。
宋子雲突然笑出了声,她不是在笑别人,是在笑自己,只有自己从头至尾都停在那个雨夜,那个被他抱住的雨夜,“近思,我想问问你若是我出了事,你是否依旧愿意辅佐陛下?”
此言一出,楚墨珣终于抬起头看向宋子雲,“殿下何出此言?可是这几日有何危险?锦衣卫是如何办事的,臣这就加派人手保护殿下。”
换作以前宋子雲会为了楚墨珣的这几句话沾沾自喜,如今她却知他的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
楚墨珣又低下了头,不卑不亢地避开宋子雲热烈的目光,“君是君,臣是臣,微臣……”
宋子雲受够了他这副秉公执法的态度,双唇紧抿,“看看我。”
“殿下说什么?”
“我要你抬起头看看我,近思,我是羽南,不是什么长公主,你还记得五年前你对我说的话吗?我要你像五年前在内殿对我说话那样。”
“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