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被欺骗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她一把冲向宋之拎起他的衣领,“他竟敢骗我!该死的楚墨珣,我要杀了他!”
宋子雲愤怒地冲出大营,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了她的愤怒,吹得她身子摇摇欲坠。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被冻住了,忽然愤怒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一种让她心脏痉挛的痛楚。
他将所有的危险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那是五十万大军,是虎狼之窝!他纵有通天智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又能有多少胜算?
宋之猛地挡在骏马之前,他双膝跪地,“殿下,先生让我拦住你,他不让你以身犯险。他说……”
“他说什么?”
宋之不敢看向双目赤红的宋子雲,他低下头一字一句复述道,“先生说迟绪要的是你,可他身后的人要的却是京城,若你前去,正中他们下怀,恐到那时迟绪也控制不了局势,那便是逼他陷入两难境地。”
“他胡说,亏他还是首辅,怎么找这么拙劣的理由,”宋子雲忍不住流下热泪,“迟绪身边的人想反,我去了才能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得发兵,他怎么如此糊涂?”
“宋之,你还是不是我的侍卫?”
宋子雲问得认真,但见宋之微微摇头,“殿下已经将我逐出长公主府,我便不是殿下的侍卫,我是先生的人,今日我答应先生要护你安全,我便不会让你置身冒险。”
“你!”
镇北王军营。
迟绪的军营辕门高达数丈,旌旗蔽日,枪戟如林。五十万大军的肃杀之气凝如实质,足以让任何孤身前来者心胆俱裂。
楚墨珣只身一人,一袭紫袍,未佩刀剑,从容不迫地穿行在两侧甲士冰冷的目光中,如同闲庭信步。
中军大帐内,炭火熊熊,酒肉飘香。身形魁梧的迟绪高踞主位,看着缓步走入的楚墨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烈的戏谑和审视。
“这不是大渊第一聪明人楚墨珣嘛,”迟绪说道,“你是替小皇帝来给本王送嫁妆的?”
帐内诸将发出一阵哄笑。
楚墨珣面不改色,微微拱手,“镇北王说笑了,近思前来是为镇北王的前程以及麾下五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而来。”
郦民笑着抿了一口茶,目光却敏锐地在楚墨珣身上打量,“素闻楚先生谦虚谨慎克己复礼,怎么一出口便如此狂妄?如今王爷坐拥五十万大军,驻扎京城城郊,到底是什么给了先生如此大的勇气能这般说话?”
楚墨珣听着郦民一字一句说完,脸上并未有怒色,而是挑着一旁的空位,一挑官服慢慢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郦民,“郦先生是洛凡的谋士?”
“是。”
楚墨珣也学着郦民的举动提起茶喝上一口,“那镇北王还等什么,还不军法处置了郦民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惊,郦民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来,幸好淮北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不然他非得揍楚墨珣不可。
“我叫你一声楚先生,你还真把自己当首辅了?”郦民啐了一口,“你也不过二十多岁,少在我面前装老成。”
迟绪敛起笑意,口气阴冷地问道,“首辅大人何出此言?”
楚墨珣丝毫不乱,面色平静,目光只瞟了一眼郦民,“郦先生给你出的昏招,你若是不军法处置,怕是难逃其咎。”
淮北傲然地说道,“楚墨珣你休要胡说。如今京城空虚,镇北王的大军旦夕可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郦民又说错了什么?”
“淮北将军,你也是老将军了,怎么还如此天真?”楚墨珣轻轻摇头,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第一,京城并非空虚。秦王内乱已平,禁军重整,更有数千悍不畏死之士愿与京城共存亡。王爷若要强攻,肯定拿得下,但失了民心与军心,届时,王爷拿什么去抵御虎视眈眈的其他藩镇以及北境的狄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难道将军不明白?”
“第二,洛凡此举对外说是清君侧,可如今陛下帝位稳固,若是陛下对外发布诏书,镇北王先失天下大义,又逼婚皇室,形同谋逆。天下藩王州郡岂会坐视?王爷今日即便成功,他日便是众矢之的,这江山坐得稳吗?”
迟绪脸色微沉,随即又对着舅舅笑了笑,“楚先生的话过于危言耸听了。”
“好,前两点算是危言,”楚墨珣点点头,大方承认,“我今日前来本就是对着镇北王危言耸听一番,但我接下来说的洛凡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危言耸听。洛凡,你确定五十万大军此刻……还听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