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堂已在翰林院待了这么久,怎么越来越糊涂,竟连这些为官之道都不懂了,是不是也想进昭狱审问一番才会做官?”
“先生怎么这般不讲道理!人家是书生意气,为何要进昭狱?”宋子雲咬了咬唇,“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原本是解释,谁料这话恰在此时起了反效果。
“你?殿下此番何意?是不是想要报答柳大人在殿前替殿下作证的恩情?”
“恩情?谁要报答他的恩情?”宋子雲恼怒,“我又不是傻子,柳昱堂为了秋闱之事已好几日不去上朝,我如何不知那日他会突然上朝是你安排的?我不过是想成全先生你。”
“成全我?”
越说越气人。她那张小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楚墨珣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度,微微点头,喉结在说话时艰难地滚动,像是极力咽下某种灼热的情绪,“殿下倒是说说清楚成全我什么?”
楚墨珣与人交往向来保持距离,但从不以冷色视人,可今日他的下颌线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常年紧抿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细碎光斑,却照不进骤然暗沉的眼眸,眼眸深处像是暴风雪前的海面,平静下翻涌着危险的漩涡。
宋子雲注视这暗藏危险的眸子,愣是说不出,成全你与庄姑娘这段姻缘。
楚墨珣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他慢慢搁下笔,抬起眼直视她,"殿下今日来究竟要议秋闱,还是议臣的私事?"
私事?原来他的私事与自己无关。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宋子雲面上却笑得愈发雍容,"首辅多虑了。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
楚墨珣看着她在案前站定,一缕阳光恰巧穿透窗棂,将她耳垂上翡翠坠子映得通透明亮,就像她的心那样晶莹通透却冰冷至极。
“提醒何事?”
“秦太妃与老镇北王是姻亲,本就值得怀疑,不可深交,如今秦王府又借着庄姑娘有意拉拢先生,先生可不要……”
“殿下,”楚墨珣倏然起身,素白的袖口竟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沾了墨汁,他缓步压近,如巍峨的高山不露声色,可周身透着一股宋子雲从未领教过的危险,宋子雲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步步后退,后腰不知不觉抵上冰凉的书架,“殿下是想说臣要借着联姻结党营私吧。”
她仰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除了心跳加速之外,脑袋根本无法思考,果然男色误事。这个认知让她心脏莫名揪了一下,旋即又被涌上的酸涩淹没。
楚墨珣湿润的嘴唇就在宋子雲眼前,与她记忆中在案前忙碌的身影合二为一,宋子雲只顾呆呆凝视这红唇,就连怒气也被他的气势给吓得没影了。
“臣若想结党营私,何必等到今日?”楚墨珣的声音低沉饱满,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忠心,又隐隐透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那你为何收她的匣子?你为什么不拒绝!”
那双宋子雲最喜欢的手撑在她耳侧的书架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檀木的冷香混着她衣领间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宋子雲以为楚墨珣又要教训人,没曾想他低眉顺眼沉声说道,“臣收过许多匣子,殿下前几日送的卷宗,臣倒是一字一句批注到子时。”
愁云惨雾上一瞬还浓得化不开,下一瞬便天明气朗。宋子雲没忍住,嘴角冒出一声嗤笑。
“楚之。”
门口的楚之推门而入,却不敢看书房内的人,楚墨珣身形未动,如泰山一般压制着宋子雲娇小的身躯,“把桌上的匣子妥当处理。”
楚墨珣甚至没特意指出是哪只匣子,楚之便能一眼认出。
“是。”楚之只回答了一个字便又退了出去。
宋子雲为掩尴尬,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可这干笑声在凝重的气氛中像是衰败的玫瑰一样萎靡不振,“先生可是抱怨朝中事物繁琐,而我还苛待重臣?”
楚墨珣伸手握住她的腕子,掌心很烫,薄茧磨得她娇嫩的手背,“殿下若是能信任臣,就会知道臣只想笼络殿下。”
“说得好听。”
楚墨珣兀地松开了手,那温度抽离的瞬间,她竟荒谬地想去抓他的手。
“殿下今日还有何事?肯定不只是为了送卷子。”
都怪楚墨珣,好好的搞了一出相亲宴,让我把正事也给忘了。
宋子雲正色问道,“我此番来是有几句话要问先生。”
“殿下请说。”
“这几日先生为何躲我?”
楚墨珣后背一僵,“殿下大概是误会了,我身为首辅,身关整个大渊,大事小情实在是繁杂冗长,并非躲避殿下。”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