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楚墨珣问道,“诏书又如何?”
宋子雲感受到后背有一股坚强有力的力量正源源不断隔着衣服传入她的体内,她微微点头,心里涌起一丝温暖。
是啊,就算有诏书又如何呢?
楚墨珣与宋子雲并肩而战,浑身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他眼角还来不及打量宋子雲,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一种极其平静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柳大人。”
柳昱堂莫名地哆嗦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楚墨珣。
而楚墨珣则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得让他如坠冰窟,语气却平静如常,“你为官多年,已经不是初出茅庐,怎么还是这般天真?”
柳昱堂清秀的眼眸看向楚墨珣,霎时他忽然看见楚墨珣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眸子中泛着寒光,他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念头,宋子雲会不会只是钟爱他这双菀菀类卿的眼眸,其实她心中真正喜欢的就是楚墨珣。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起便被他强压了下来,不可能,绝不可能。
柳昱堂问,“楚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楚墨珣思虑清晰有条不紊,“你手中诏书是真是假,尚需核实。”
柳昱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他硬生生打断。
“即便为真,”他微微停顿,“陛下乃天下之主,长公主殿下更是万金之躯。婚姻之事关乎国体,岂是一纸诏书便可儿戏定夺?”
“可这是先帝的诏书。”
只听得阁内一声冷漠的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墨珣漆黑的眸中没有一丝怒意,“先帝诏书?”他目光极淡,好像若有似无地游走在宋良卿与柳昱堂之间,“秦灭六国的始皇帝当年不是也有诏书传位扶苏吗?”
楚墨珣的话音如同鸿毛轻轻地落在文渊阁内,但听者却如同听到一声惊雷,宋良卿还未来得及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额头上已经爬满汗珠,心中暗自思忖楚墨珣到底是何意。
楚墨珣在挑衅他。宋良卿清晰地察觉这话中另一层含义,可他却不敢痛斥楚墨珣,他甚至连放肆二字都不敢宣之于口。
柳昱堂心中不忿,却无能为力,他心知篡改诏书废掉诏书不过在楚墨珣的一念之间,对着宋良卿怒吼道,“帝诏书在此,陛下乃孝子仁君,莫非欲违逆先帝旨意不成?”
“你!”宋良卿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是让楚墨珣废掉诏书,那岂不是他的皇位也有大渊这位首辅大人说了算,从此大渊是姓宋还是姓楚?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宋子雲呆立在原地,她不由得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她将父王的遗诏塞给楚墨珣哭着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棒棒他们姐弟。当日她咬着牙说过这样一句话,“先生若是失败,便要自己当机立断,不要被高廉这狗贼谋朝篡位。”
可楚墨珣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天是大渊的天,不可由他人胡来,臣亦是他人。”
那时的宋子雲便知楚墨珣绝不会篡改诏书,可如今却为了她公然这般与整个王朝为敌。
不,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大渊的功臣恩人,绝不能为了自己让他在史官那留下这样的笔墨。
宋子雲悄悄拉了拉他的官袍,楚墨珣低头望她,嘴角隐隐挤出一丝笑,“柳大人所言极是,陛下是忤逆不得先帝旨意。”
“但,”楚墨珣挺得笔直,白皙的俊脸上反倒有了一丝嘲讽,他缓缓摇头,“这不包括他长姐的婚嫁。相信先帝许你诏书那天也不会愿意赔上他女儿的终身,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会对自家掌上明珠的意愿置之不理。你说对吗,柳昱堂?”
“是,楚先生所言极是,”宋良卿望向宋子雲,是那样虔诚热烈,他心中有百般解释,想告诉她自己依旧是他的幼弟,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长姐,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
宋子雲偏过头不想再看宋良卿。
楚墨珣声音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气,“长公主殿下新伤未愈,受不得惊扰。柳昱堂今日殿前失仪,狂悖妄言,已是大不敬之罪,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柳昱堂,”楚墨珣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最终判决,“押下去暂拘于偏房,没有本阁与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待核实遗诏真伪,再行论处!”
“首辅大人!臣有先帝诏书!您不能……”柳昱堂挣扎着大喊。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堵上他的嘴!”楚墨珣冰冷地命令,眼睛向双喜投射两道犀利的目光。
双喜连忙指挥身旁的小太监拿布条塞住柳昱堂,却被宋子雲的一声止住动作。
“慢着。”
身体因震惊和怒意而微微颤抖的宋子雲此刻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双眸之中先前被冒犯的怒意和惊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平静的决绝。
七手八脚的双喜和身旁两个小太监回头看向宋子雲,“近思,让他等等,我有话说。”
宋子雲见楚墨珣心思深远坚如磐石,不由得被他感染,心也渐渐平稳起来,柳昱堂震惊地看向她,原本暗淡的目光渐渐有了色彩,楚墨珣却挡住了这份光彩,“你可不急于一时,待他下入大牢,亦可传他问话。”
“不,当断则断,这才是我的风格,”宋子雲倔强地摇摇头,慢慢走到柳昱堂面前,“柳昱堂,我曾仰慕过你,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能曾感受到我的脑中关于你的记忆,那是一份很美好的感情。但你为了那些读书人所谓的傲气一次一次伤害我,将我的自尊碾碎踩在脚下,也把我对你仅有的好感给消磨殆尽,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任何事我都毫无感觉。”
柳昱堂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很后悔,倘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我凭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宋子雲说道,“你以为你拿着先帝的诏书就能逼我就范?即便今日没有近思,你也不会得逞。你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柳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