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家里。我和妈妈,也再也不会和你见面。”
祁铭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刚暖起来的指尖骤然发凉,他没想到,他这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竟然换来了如此之大的代价,而祁灵抱着还在抽噎的秦霜,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狠劲:
“不然,只要看见你,我们就会想起以前,我和妈妈,在你的身边,以那种最为卑微的姿态,宛若两条最为下贱的母狗般的讨好着、侍奉着你,这些东西混杂在我们过去的生活中……那些点点滴滴,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恶心。”
空气里的栀子香突然变得刺鼻,祁铭看着祁灵冰冷的眼神,看着秦霜埋在她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刚才的欣喜荡然无存,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错愕和寒意,顺着脊椎往头顶爬。
碎瓷片在地板上反光,像是在嘲笑他刚才那片刻的天真。
祁灵的手掌还在轻轻拍着秦霜的后背,像是在哄幼时受惊的孩子,可她看向祁铭的眼神,却裹着一层化不开的苦涩。
细碎的自嘲笑声从她喉咙里滚出来,混着秦霜压抑的抽噎,在狼藉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哥,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每一个字都砸在祁铭心上,“那天晚上,那个畜生喝得醉醺醺的,把妈,还有我按在墙上打,花瓶碎了一地,你冲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厨房的水果刀~”
祁铭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腹掐进掌心。
那年的血腥味仿佛又漫了上来,他记得自己挡在母女俩身前,刀刃上的血滴在地板上,像绽开的暗色花,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之中,脚下踩着爸爸和自己的鲜血,记得自己声音发颤,却还是攥紧她们的手说:“别怕,妈、小灵,已经没事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你是保护我们了。”
祁灵的笑声里掺了泪,继续诉说着:
“可你也进了监狱。那三年,我和妈每天都在怕,怕有人来戳我们的脊梁骨,怕你在里面受欺负,怕第二天醒来,连你的消息都听不到。我们像两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连出门买棵菜都要低着头走。”
秦霜在她怀里动了动,埋得更深了些,指尖死死攥着手腕上的项链,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你出来,然后,妈给了你一巴掌。”
祁灵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怀念的恍惚:
“可你没怨我们,而是把家里重新收拾好,赶走骚扰我们的流氓,将邻里间的流言蜚语悉数解决,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去走人脉,哪怕一天再苦再累,晚上回来时,还会给予我们最温暖的安慰!”
“后来,后来你说要给妈找个稳当的工作,不惜在那位女总裁遇袭的时候,你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挡了一刀!哥,你知道吗?那天我去医院看你,你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笑着跟我说‘没事,妈能去上班就好’。”
她顿了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成了寄生虫啊。你把家里的大小事都扛了,把我们护得严严实实,我们不用再怕被人欺负,不用再担心明天吃什么。可越是这样,我和妈就越慌——你太优秀了,优秀到我们觉得,你不该被我们拖累。”
“我们一边心安理得,以家人的名义吸你的血,一边又因为愧疚,而不敢靠近你,甚至还在不断的疏远,那算是什么家人?”
祁灵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
“你跟那位女总裁谈笑风生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向我们宣布,家里以后的开销,都由你来出时,甚至你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我们都觉得,你离我们好远好远,远到,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
“我们想跟你说话,又怕打扰你;想给你递杯热水,又怕你觉得我们多余。只能故意躲着你,可眼睛却一刻都不敢离开你,怕你哪天突然就厌了,就走了,到了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直到,苏珂的出现。”
祁灵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像结了冰。
“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纯净的宛若冰川水般的她,你会给她新的衣服,会记得她的喜好,会跟她聊我们从来没听过的话题。哥,你把以前只给我们的温柔,都分给她了。”
秦霜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开口:“小铭……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只是怕……”
“怕什么?”
祁灵替她接了话,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控诉:
“怕我们这两只没了口器的水蛭,再也吸不到你的血,只能饿死。我们本就是靠着你的心甘情愿才活下来的,你给我们温暖,给我们依靠,让我们以为你永远不会走。”
“可现在,你的爱被人分走了,以后呢?会不会有更多人来抢?到最后,我们连你给的一点余光都得不到,只能在黑暗里等死啊!”
她猛地抬高声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哥!我们只是想留住你,想让你还像以前一样,只看着我们……这有错吗?”
祁铭僵在原地,后背的床单皱得更厉害。他看着抱着彼此、像两只受伤小兽的母女,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