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句“该死”,却发不出一点力气。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能力——阴阳平衡里那个藏在最深处的效果,每当情绪濒临崩溃,就会自动触发“绝对冷静”,这种能力,在以往是他战无不胜的神技,可现在,它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仅存的一点良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那里早就不烫了,连一点温度都没有。方才烧得发疼的脖颈后,此刻只剩一片麻木的凉。
他试着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疼是有的,却像别人的疼,传不到心里去。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蜷缩在草地里的狼狈,能分析出自己失控的原因——缺爱的空洞被许淡月的温柔填满,却又被母亲和妹妹的挑弄戳破,再撞上莫名增幅的欲望,才酿成了这场荒唐。
可分析归分析,情绪却死活跟不上。
他想愧疚,想骂自己卑劣,想为对许淡月的失态而痛苦,可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什么都生不出来。
就像一个站在玻璃罩里的旁观者,看着“祁铭”这个角色上演了一场羞耻的戏码,却连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祁铭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动作很稳,比刚才逃离时稳得多,甚至稳得有些诡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接过许淡月的温柔,接过苏珂递来的橘子和锁链,也在刚才失控时攥紧过拳头。
可现在,这双手摊开在眼前,干净得像从未沾染过任何情绪,连指节泛白的痕迹都消失了。
风卷着牧草掠过脚踝,他却没了之前的冷意。
不是暖和,是麻木。
他能理智地规划接下来该做什么:先回城堡,避开苏珂,等这该死的冷静期过去,再想办法弥补。
可这份理智,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心的怪物。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情绪崩溃,是连崩溃的资格都被剥夺。
他甚至试着去想,如果此刻许淡月站在他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答案是,他会平静地问好,平静地接过银耳羹,平静地掩饰掉所有失态,像个完美的演员。
可这份平静,比刚才的狼狈更让他窒息。
祁铭缓缓闭上眼,试图找回一点刚才的愧疚。
哪怕是一点,哪怕是疼得喘不过气,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可脑子里只有一片清明的空白,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睁开眼,看向传送门的方向。那里还泛着淡淡的光,像在等着他回去。
风还在吹,草原还是那样广阔。
可祁铭站在原地,第一次觉得,这片能容纳他所有不安的专属领域,竟容不下他一点想要愧疚的念头。
他连自我谴责都做不到了——这才是能力给的,最沉重的折磨。
“呵——”
一声自嘲的轻笑过后,他于风中缓缓起身,没关系的,忘好了想,只要阴阳平衡这个技能还在,纵使自己再如何不堪,也不至于在母亲、妹妹还有许阿姨的面前失控!
不过,现在得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苏珂、殷文心、陈韵、辛有仪……一个个名字于脑海中闪过,最终停留在一张倔强的面容上,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愉悦!
这个把帝国看的比自己都重要的家伙,如果堕落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感到无与伦比的愧疚和内责呢?会像看着千万人死于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以至于崩溃到嚎啕大哭吗?
魔王城地下监狱的石壁渗着终年不散的寒气,那冷不是风刮出来的,是从石头缝里往外冒的、像冻住的墨汁似的凉,裹着铁锈与魔力发酵的味道——像是百年没开的铁锁泡在阴沟里,腥涩里带着化不开的沉滞,令人感到窒息与敝塞!
嗡——
银色的魔法阵于地面缓缓浮现,旋转、放大,精致的符文于空气中散发着微光,繁杂的花纹流动、延展间,于悄然之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一人之高的繁杂花茧!
银色的光芒缓缓褪去,花茧也化作星芒缓缓消散,祁铭站在刻满禁锢符文的栏杆外,指尖悬在半空中的魔法阵上,淡紫色的光纹顺着他的指缝流转,不是柔滑的光带,是像鳞片上沾着星点黑雾的暗蛇!
暗蛇于黑雾之中吐着信子,先在半空织成一张硕大的密网,再猛地往下罩,将栏杆内侧那团、裹得严丝合缝的触手肉茧彻底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