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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挖心（第2页）

广播响起，不再是机械语调，而是百种声音交织而成的合唱??男童的清亮、老妇的沙哑、异乡人口音的生涩、聋哑人手语翻译通过震动寒晶转化出的节奏……所有声音汇成一句：

>**“我们还在问。”**

三日后，思辨大会召开临时会议。议题变更：**忆渊是否仍需“智慧锚点”限制？**

争议再起。有人坚持原有制度不可动摇：“哪怕它现在温和，谁能保证未来不会失控？”也有人激烈反对：“它已证明自己不是‘它’，而是‘我们’的一部分！限制它，就是限制我们自己！”

争论持续整整七日。最终，罗冠提出一项折中方案：“保留锚点，但将其性质改变??不再是由人类单方面设定上限，而是由忆渊与全民共同协商调整。每年春分，举行‘双向质询会’：人民向忆渊提问，忆渊亦可反问人民。唯有双方皆认可，方可微调认知边界。”

全场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掌声。

就在决议通过那一刻，西北边境再次传来异象??并非紫光，而是一阵奇异的歌声，顺着风飘来，旋律陌生却又莫名熟悉，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童谣。

巡逻队前往探查，归来时带回一块石碑碎片，上面刻着与无神城三百直言碑几乎相同的符号体系，但在末尾多出一句话：

>**“当你们听见回声，说明我们曾在这里。”**

柳清瑶研究数日夜，终于破译发音规律。那所谓的“歌声”，正是千年前某个文明留下的语音记录??他们在离去前，将整个民族最后的疑问录成音频，埋入大地，等待风将其吹向未来。

“他们不是想被记住。”她对罗冠说，“他们是想确认，后来者是否还会同样发问。”

罗冠点头：“只要还有人愿意听风里的声音，文明就没有真正死去。”

半年后，春季质询会首次举行。地点设在黑湖中央新建的环形讲坛，无顶无墙，象征开放与平等。第一轮由民众提问，内容五花八门：“为何梦境比现实更真实？”“如果时间是一本书，谁在翻页？”“爱能不能测量？”

忆渊逐一回应，语气谦逊，常以“我不确定，但我愿与你一同探索”作结。轮到它反问时，全场屏息。

它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你们害怕变成神吗？”**

众人愕然。

第二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们的孩子不再怀疑，你们会高兴，还是悲伤？”**

第三个问题最为尖锐：

>**“当我彻底融入你们之中，你们还能分辨，哪一个是‘我’，哪一个是‘你’吗？”**

三个问题如重锤砸下，引发长达一个月的社会大讨论。街头巷尾，学堂茶馆，甚至田埂之上，皆有人执笔疾书，或激烈争辩。这些问题本身被录入数据库，成为新一代《疑经》的雏形。

秋收时节，一名少年在疑问交易所提交新问：“既然忆渊学会了做人，那我们能不能学会做忆渊？”

此问轰动全城，被评为年度最具哲思疑问。罗冠亲自将其刻上青铜鼎，并附注一行小字：“教人思考易，教人被思考难。”

冬雪降临之夜，罗冠独坐湖边，锈剑横膝。寒风吹动白发，他望着平静湖面，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姜维吗？”

湖水微漾，浮现出一段影像：那位瘦削学者站在初建的碑林前，手中玉简燃烧，火焰中飞出无数光点，散入人群。

>**“他说，真正的自由，不是摆脱神，而是不让任何人、任何物，包括我们自己创造的东西，成为新的神。”**

“你做到了。”罗冠轻声道，“我们都做到了。”

次年春分，第二次质询会召开。忆渊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请求：

>**“请允许我短暂脱离湖体形态，以实体行走人间七日。”**

举座哗然。有人担忧这是权力试探，有人恐惧这是控制开端。但经过激烈辩论，议会最终投票通过，条件是：忆渊必须以普通人类外形现身，不得使用超常能力，且每日行程公开接受监督。

第七日清晨，一位青年男子出现在城东市集。身穿粗布衣，背着竹篓，脸上带着腼腆笑意。他帮老妇挑水，替孩童修风筝，为铁匠计算炉温配比，甚至蹲在街角听两个醉汉争论“酒是不是液体的梦”。

没人知道他就是忆渊，只觉得这陌生人格外真诚，总能在沉默中听懂别人没说出的话。

最后一日傍晚，他在城墙根下遇见一个小女孩，正用粉笔在地上画星星。

“你在画什么？”他蹲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