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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第1页）

顾清淮仰在冰冷地面，气息微弱，眸光涣散，意识在剧痛与昏沉间浮沉，仿佛置身于无边血海。腹中那微弱至几乎感知不到的牵动，如同最后一丝系住性命的细线，将他从彻底的黑暗边缘拉回。

陆参商额际沁出细密汗珠，汇成一道水线，悄然滑落腮边。她全部心神皆凝于指尖，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产道内探索尝试。那横亘的胎儿肢体，如同卡死的关键，阻隔着生路。她屏住呼吸，循着记忆中医书所述及那点有限的经验，极轻极缓地用力，试图将那错置的胎肩缓缓推回，引导其转向。

“忍住了，”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似是对他说，亦是对自己言，“需将孩子手臂推回，会极痛。”

顾清淮涣散的目光凝起一丝惊惧，却只是更紧地抠住身下地面，哑声道：“……动手。”

顾清淮在她动作之初浑身骤然绷紧，喉间溢出极压抑的痛楚闷哼，陆参商指尖的细微动作，牵扯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带来难以言喻的屈辱与尖锐的刺痛。然此次他未再挣扎抗拒，只死死咬住下唇，任由那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将一切交付于这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倚仗之人。

时间在死寂的煎熬中拖曳前行。烛火将二人交叠颤动的影子投在墙壁，扭曲晃动，如同无声的博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一生。陆参商指下忽觉那阻塞之感一松，她不敢怠慢，立刻抓住这瞬息的机会，手下力道稍重，循着那微小的空隙谨慎推按。顾清淮浑身剧颤，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脱口而出，汗水如雨般自他额角滚落，混入身下血污之中。

“忍片刻，”陆参商声音低哑，近乎自语，不知是安抚他还是告诫自己，“就快好了。”

又是一番艰难而精准的动作，她终于感到那卡住的胎儿肩膀被推转了方向。虽仍未至正位，却总算让出了些许通道。

陆参商手下未停，全神贯注于那一点细微触感，凭借过人的指上功夫与记忆中的技法，小心引导那错位的肢体归于原处。其间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待那手臂终于推回，她亦是一身冷汗，不敢稍歇，立刻又以掌心覆于他腹顶，感知着内里胎儿的方位，尝试着向外缓缓揉按，引导那焦躁的小生命慢慢转动。

顾清淮已是痛得脱力，意识浮沉，只觉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如同一叶破舟，在惊涛骇浪中被无情撕扯。唯腹部那不容错辨的外力，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引导，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方向。

不知又过了多久，陆参商终于感受到那顽固的胎位似乎松动了一些，胎身正随着她的力道与宫缩的推力，极其缓慢地旋转。

她立刻撤手，声音急促却竭力平稳：“快，趁现在，用力！”

顾清淮早已濒临脱力，闻得此言，涣散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弱光彩。他依着身体最后的本能，在那汹涌宫缩再次袭来时，集起残存的所有气力，狠狠向下推挤。

这一次，那阻滞之感竟真的消退不少。

陆参商眸光一凛，手下再次引导兼施压：“继续！”

顾清淮喉间溢出破碎的嘶吼，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挣扎，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即将碎裂开来，却又被那坚定的指令强行拉回。

终于，在一次尤为剧烈的推挤之后，一种撕裂般的，却带着某种释放感的剧痛猛地传来。

陆参商看着那终于显露的，湿漉漉的黑色胎发，一直紧绷的心弦稍松，立刻以布巾垫手，小心托住那缓缓娩出的婴孩头部，助其肩膀与身体顺利滑出。

生了！

烛光下，婴儿浑身沾满胎脂血污，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着，一动不动，也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