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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第1页）

话音落下的瞬间，密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唯闻烛火毕拨，与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陆参商静立原地，面上依旧看不出波澜，只眸色沉了下去，似幽潭落石。她并未斥责，亦未退缩，只那般看着他，看着他强撑的疯狂与底下支离破碎的脆弱。

这沉默的注视反而彻底激怒了顾清淮。他猛地倾身，不顾周身伤口撕裂的痛楚，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陆参商的手腕，狠命向榻上一拽。

陆参商猝不及防，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她尚未稳住身形，便被顾清淮借着那股冲力重重压倒在床榻之上。

她跌坐在榻上，还未及反应，顾清淮已利用那垂落锁链的余裕，极其迅疾而粗暴地将链条在她腕上绕了几圈，与他自己腕间的镣铐死死绞缠在一起，猛地一收。

金属冷硬地硌入两人皮肉，瞬间将彼此的距离缩至最短，再无回避可能。

“你——”陆参商呼吸一窒，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愕，挣扎欲起。

顾清淮却已不容她反应。他整个人跨坐于她腰腹之上，沉重的身躯带着低烧的温度与药味，将她困于榻间。两人手腕被同一副锁链紧缚，挣扎间链条绷紧，勒得皮肉生疼，更显出一种诡异而屈辱的牵连。

呼吸交错，皆是不稳。顾清淮撑在她上方，散落的墨发垂落，扫过她的脸颊，汗水与药渍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那里面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平静，映出了他此刻疯狂而扭曲的倒影。

没有迟疑，没有温存，他猛地低下头，狠狠攫取了那双总是吐出淡然言语的唇。

那是一个充斥着血腥味与绝望气息的吻。粗暴，笨拙，更像是一场撕咬与征服。牙齿磕碰到柔嫩的唇瓣，带来细微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只凭着本能碾磨咬啮，将所有说不出口的恨、怨、屈辱与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黑暗汹涌的妄念，尽数倾注于此。

锁链在挣扎中绷紧，勒出更深红痕，带着凉意的金属紧贴着低烧的皮肤，带来一种战栗的禁锢感。陆参商的身体有一瞬的彻底僵直，随即开始更为剧烈的挣扎，喉咙里溢出模糊的，被堵回去的呜咽。

顾清淮却以更重的力道压制着她，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粗暴地固定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承受这个迟来的，却毫无温存可言的吻。直至两人口中都弥漫开铁锈般的腥甜，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

一吻终了，他微微抬起头，喘息着，唇瓣殷红染血，眼神混乱而黑暗，死死盯着身下之人泛红的面颊和那双因窒息与惊怒而水光氤氲，却依旧试图维持平静的眸子。

“现在……”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得意与凄凉，“你我也算……扯平了……陆参商……”

陆参商微微睁着眼，看着上方那张因情动与恨意交织而显得陌生又动人的脸。

在他们拥有了一个孩子之后，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怨恨纠葛之后，这才是第一个，夹杂着血腥、泪水、恨意与说不清的执妄的，真正的吻。

唇齿间残留着彼此的气息，血腥味混合着一丝诡异的缱绻。顾清淮撑起身，微微喘息，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在两人腕间轻响。他垂眸，看着身下的陆参商。

她依旧平静，甚至在他那般粗暴的冒犯之后，那双眸子里也未见多少波澜，只是唇瓣被他蹂躏得微微红肿，衬着苍白的脸，显出一种惊心的破碎感，却又更添几分冷艳。

这该死的平静！

孩子都给她生了，却到今日才换来这一个充斥着血腥与恨意的吻。而他这副不争气的身子，竟还在为这短暂的，粗暴的接触而战栗，深处甚至可耻地涌起一丝隐秘的渴望。

可凭什么？凭什么沉沦挣扎的只有他一人？凭什么她还能如此冷静，仿佛方才那场粗暴的吻不过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过后便了无痕迹？越发衬得他像个唱独角戏的，为情所困的跳梁小丑。

绝望与羞恼充斥在他的心头，那刚因亲吻而短暂平息的怒火轰然复燃。他不能容忍，绝不能容忍只有他一人沉沦在这泥沼里。

既已至此，不若一同毁灭。

他猛地再次低头，不是吻，而是近乎啃咬地再次捕获她的唇瓣，比先前更粗暴，更带着一种惩罚的意味，舌尖蛮横地顶开她的齿关，搅弄着，仿佛要将她那该死的冷静也一同搅碎，逼她露出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属于活人的情绪。

锁链因他激烈的动作哗啦作响，紧绷地嵌进两人相贴的手部皮肉里。他的另一只自由的手胡乱地在她身侧收紧，攥皱了她的衣料，将那拴在一起的腕骨勒得更痛，仿佛要将两人彻底熔铸在这寒冰似的锁链之中。

这是一场毫无温情可言的侵略，充斥着不甘，愤怒与自暴自弃的绝望。他闭着眼，不敢再看她那可能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神，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试图点燃一场足以将两人都焚烧殆尽的大火。锁链因他剧烈的动作不断发出声响，成为这窒息般亲吻间唯一的伴奏。

身下的人依旧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回应，只是承受着。她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又似乎没有。那是一种更深的，更令人无力的冷静，像冰层封冻的湖面，任人如何凿击，也探不到底。

良久，顾清淮终于力竭，喘息着松开她，额头顶着她的肩膀，浑身脱力般微微颤抖。失败的颓唐与更深的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连激怒她都做不到。所有的愤怒与强撑起来的凶狠，都在这一刻泄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与空茫。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却感到身下人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被锁链与他交缠的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回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指。

只是一个细微至极的动作，甚至算不上回应。

却让顾清淮骤然僵住，所有的愤怒与绝望都凝固在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