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他的臣子,或许还能靠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勉强苟全性命。
但若做他的妃嬪……
这些年,並非没有不信邪、野心勃勃的家族,试图將精心培养的女儿送入宫中,以期博得圣宠,光耀门楣。
结果呢?那些千娇百媚、才情出眾的贵女们,无一例外,皆是风风光光地抬进去,悄无声息地……横著抬出来!
能留个全尸,已是皇恩浩荡!
如今的圣宠,早已不是爭不爭得到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命去爭!
一入宫门,便是踏入生死场。任你孟奚洲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在那位反覆无常的帝王面前,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你也只能缩起脑袋,做一只瑟瑟发抖、朝不保夕的鵪鶉!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在纪氏心中疯狂滋长。
但她也清楚,將孟奚洲送入宫中,难度极大。
毕竟,“孟南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
而孟奚洲作为她的“孪生妹妹”,竟然被送入宫中侍奉皇帝?
这岂不是一父一子,共纳一母所出的孪生姐妹?传扬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挑战整个大宋伦常纲纪的荒唐丑闻!
然而,纪氏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弧度。
规矩?伦常?在绝对的皇权面前,这些都不过是虚妄!
只要……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看上了孟奚洲,龙心大悦,执意要纳她入宫,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谁敢拦?谁能拦?!龙椅上那位想要的,便是天理!
本来,纪氏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製造机会让孟奚洲与皇帝“偶遇”。
皇宫那高耸的围墙,如同天堑,將內外彻底隔绝。若无圣旨宣召,寻常官宦之女想要得见天顏,无异於痴人说梦。
这第一步,就难如登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孟奚洲竟然自己作死,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惊喜!她竟然向太子求了一个做女官的机会!要去朝堂之上拋头露面!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把她梦寐以求的刀,亲手递到了她手里!只要孟奚洲踏入朝堂,以她的容貌、才情,甚至她那股子与眾不同的、带著刺的劲儿,只要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被那位性情古怪的皇帝注意到……纪氏几乎能想像到那后果!
一连串阴毒的计划在纪氏脑海中迅速成型,如同毒蛇吐信,无声而致命。
这几日的沉寂,她並非无所事事,而是在暗中布局,调动她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编织一张无形的巨网。
她將指尖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缓缓送入口中,甜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这甜意,与她心中翻涌的恶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扭曲的快感。
孟奚洲啊孟奚洲,你的好运,到头了。
孟奚洲仿佛全然未觉纪氏眼中那深藏的杀机,又自顾自地、单方面地对著纪氏“母亲长母亲短”地讲了一会儿话,直到感觉纪氏那点微薄的耐心即將耗尽,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退。
走出幽兰院那压抑的大门,孟奚洲脸上那属於“孟南意”的甜腻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冽。
冬日的寒风卷著枯叶刮过庭院,空气中瀰漫的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然而,在这虚假的喜庆氛围之下,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正悄然逼近。
孟奚洲上任的时间,就在年后。那看似光明的仕途起点,实则已是纪氏为她精心挑选的……黄泉入口。
不过,不会让她死得太早,且等玄清大师的信。
除夕当天,孟奚洲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楚肖。
居然一消失就是半个月,孟奚洲有些惊讶。
楚肖还是一身黑袍,身上带著一些血气,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孟奚洲笑得一如客栈与他初见:“好久不见,楚公子,你又是来杀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