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真拿起刀,我们再关也不迟。”沈昭望着星空,“但现在,他们选择听一首歌,说明心里还有软处。软处不死,战火就不易燃。”
阿箬坐在灯下整理医案,闻言抬头一笑:“你越来越不像将军了。”
“那像什么?”
“像个教书先生。”
他笑了,提笔在《西域百毒解纂》补遗页写下新条目:
>“治音毒者,不在禁声,而在导情。
>允悲鸣,许低语,忌狂啸,戒虚吟。
>使人言其所惧,唱其所念,
>则邪音无所藏形。”
数月过去,夏日将至。
疏勒举办首届“归思节”,全城停役一日,百姓携故人遗物赴城南祭坛,或焚书寄语,或悬衣追念,或击鼓诉愁,或静坐冥思。沈昭与阿箬共同主持仪式,最后点燃九盏长明灯,象征九类未竟之情:悔、憾、怨、恋、惧、怒、思、愧、盼。
火焰腾起时,天空飘下第一场夏雨。
雨水混着烟灰落下,有人跪地痛哭,有人相拥而笑,有人默默将一封信投入火中,口中轻念:“爹,我娶妻了,她很像你画的娘的样子。”
仪式结束前,沈昭登上高台,宣布成立“音疗司”,专司心理疏导与音乐治疗,由阿箬任首任提举,乌尔汗为顾问。同时颁布《安西音律令》,严禁未经许可的共振器具制造与使用,违者以危害军民心智论罪。
当夜,他在书房独坐,翻阅各地呈报的《归梦录》增补本。一页页翻过,皆是平凡人的不凡坚持。忽然夹页中滑出一张素笺,上有阿箬笔迹:
>“你说过,若你开始哼《折柳怨》,便要封耳灌药。
>这些日子,我总在等那一刻。
>可我发现,真正该警惕的,不是你会陷入幻境,
>而是我怕自己舍不得叫醒你。
>若有一日,你宁愿留在梦中见母亲一面,
>我是否还有勇气打破那片刻温存?
>或许最深的爱,不是成全对方的愿望,
>而是忍心撕碎他的梦境,哪怕他会恨我。
>所以,请允许我保留那瓶药。
>不为防敌人,只为守爱人。”
沈昭久久凝视信纸,最终将其收入袖中,走到院中取出竹笛,吹起《点灯照当下》。
笛声清澈,穿透雨幕。
远处佛塔上的铜铃随风轻响,仿佛回应。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边关或许安宁,但人心的战场永无休止。明日仍有新的伤痛浮现,新的执念滋生,新的声音试图蛊惑灵魂。
但他也明白,只要还有人愿意讲述真相,还有人敢于含泪播种,还有人在风雨中坚持吹响正音??
那么,驼铃就会继续踏碎黄沙,烽燧仍将燃尽旧愁。
莫问归期何处是,此身已在渡人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