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寻双手撑在地上,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满是不甘和屈辱。裴予谦见他跪下,便没有再为难,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李严寻确认裴予谦走后,立刻挣扎着爬过去,解开了女孩身上的绳子,摘下了头套。那一刻,他如遭雷击——眼前的女孩,根本就不是陈依洛!
"我怎么会这么傻……"他喃喃自语,心里又气又恨。他竟然会相信裴予谦的鬼话,简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股强烈的复仇欲望涌上心头,他眼里满是戾气。
严寻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骄傲与自卑、热情与孤独、温柔与桀骜,这些看似对立的特质,却奇异地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没人能说清,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是这副模样。但只要是为了陈依洛,他可以瞬间卸下所有伪装,放下所有骄傲,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
尽管腿剧痛难忍,他还是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朝楼下冲去。他要找到裴予谦,他要杀了他!
可他的腿已经断了,怎么可能追得上裴予谦的车?只跑了几步,他就重重摔倒在地。裴予谦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嘲笑,随即踩下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李严寻被送进医院,左腿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医生反复叮嘱,近期绝对不能再做剧烈运动。
第二天,李严寻忍着剧痛报了警。在派出所里,他冷冷地坐在角落,旁边是他的母亲和裴予谦。
调解的警察看了看他们,轻描淡写地说:"都是亲兄弟,这点小事就算了吧,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算了?"李严寻猛地抬起头,满身的不甘和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那个警察,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起身,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抡起拳头就朝裴予谦的脸上砸去——那一下用了全力,裴予谦的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住手!太冲动了!"警察连忙冲过来,把李严寻按回座位上。
李严寻冷笑一声,用力挣开保安的手。最终,裴予谦只是不耐烦地赔了他一笔钱,便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李严寻一个人,在冰冷的派出所里,攥着那叠带着屈辱的钞票,浑身发抖。
夕阳把工地的脚手架染成一片惨淡的橘红,李严寻拖着左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裤管里的纱布隐隐渗出些潮气,与傍晚的闷热空气混在一起,黏得人心里发堵。
他没回头。身后机器的轰鸣、工友的吆喝,曾是他日子里最踏实的背景音,如今却成了刺人的嘲讽。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辞职申请,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不是赌气,是医生那句"至少半年不能干重活"像块巨石,砸得他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路边的梧桐叶被热风卷得沙沙响,他想起家里等着的人,脚步又沉了几分。这双腿,曾扛起过水泥袋,也跑赢过工期,现在却连走回家的路都觉得漫长。他抬头瞥了眼灰蒙蒙的天,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辞职后的中午,他在街边一家小面馆坐下。面刚端上来,店门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她穿着白色紧身裙,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耳垂上的耳钉闪着光,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格外好看。"老板,一份炸酱面。"声音甜得像糖。
李严寻猛地抬头。不用细看,他就知道那是陈依洛。但他又不敢认——这一年来,他总是出现幻觉,常常莫名其妙地看到她的身影。
那个女孩也看到了李严寻。她顿了一下,没关门就转身往外走,对老板说:"不用了,谢谢。"
"陈依洛!"李严寻立刻追了出去,拼命喊着她的名字。
可那个女孩没有回头,脚步没停。李严寻站在原地,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回过头。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开始变得麻木,双手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想从兜里摸烟,却突然想起,他早就戒烟了——因为陈依洛不喜欢烟味。他一直都在准备着,等一个和她重逢的机会。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得喘不过气,李严寻猛地拐进路边的小卖部。玻璃柜台上摆着几排烟,他扫了一眼,伸手拿起最角落里那包最便宜的。
付了钱,他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着。辛辣的烟味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却趁机涌了上来。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烟头上的火星一点点燃尽,烟灰被风吹得四散。
曾几何时,他也觉得抽烟是大人的事,偷偷拿过父亲的烟,却被呛得发誓再也不碰。可现在,这廉价的尼古丁,竟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点麻痹。他掐灭烟蒂,狠狠踩在脚下——那个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无所不能的少年,早就死在了日复一日的奔波和这突如其来的伤病里。
李严寻把整包烟狠狠掼在地上,透明的塑料包装瞬间裂开,烟支散落一地。他抬起沾着泥土的脚,狠狠地碾了上去。
肮脏的鞋底与廉价的烟支在地面挤压摩擦,烟草的碎屑混着泥土溅开,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他一边碾,一边喘着粗气,每一下都像是在惩罚自己。
他不能再抽了。这东西除了让他暂时忘记痛苦,什么用都没有,反而会让他更看不起自己。他恨自己的没用,恨这双不争气的腿,更恨此刻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的懦弱。
烟被踩得稀烂,他的胸口却依旧堵得发慌。他收回脚,看着地上那一团狼藉,眼神里最后一点迷茫也被决绝取代。他转身,重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依旧沉重,但背影却比刚才挺直了几分。
李严寻推开门,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厚重布料的缝隙里,漏进一线惨淡的天光,像一把冰冷的刀,将昏暗的屋子劈成两半。
他没开灯,就着那点光,一步步挪向卧室。工装裤上的泥土蹭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两年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像头老黄牛一样在工地上埋头苦干,连生病都不敢请假,手里攥着的那十万块存款,是他用血汗和青春换来的全部底气。可现在,这点底气在腿伤面前,碎得像玻璃渣。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甚至懒得脱鞋。床垫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像是在同情他的不堪。窗帘缝隙里的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心里的绝望更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闭上眼睛,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就这样睡过去吧,永远不要醒来,也不要再有什么来世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