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因为在塔上耽搁得太晚,他们最后就没有再回府,直接在寺院的客舍中安顿了一晚。
傅苒不算认床的人,所以睡哪都行,对她没有多大影响。
但顶着夜色,她一踏进这间客房,就发现这地方看着好眼熟。
她视线扫过屋内略旧但整洁的布置,疑惑地睨了一眼后面的晏绝:“阿真,这是我之前住过的房间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第二次来永宁寺找苏琼月的时候,曾经呆的地方。
说起来,当时秋天,有一次碰上大雨,她撞到了独自站在雨里的晏绝,收留了他一会,给他讲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嗯……其实还刚好看到了他衣冠不整的样子。
好在她现在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想起来不再会觉得那么害羞,只是有种奇妙的重温旧梦的感觉。
晏绝若无其事地在她身后把房门关上,门栓一锁,里面彻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是吗?也许是巧合吧,说不定知客僧刚好又安排到了这里。”
“……”说实话,傅苒不是很相信这个巧合。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好像故事里的那条蛇。
狡黠,敏锐,很会装可怜,善于捕捉猎物的弱点,在床上还缠得她根本透不过气来。
暖风吹在脸上,她回过神来,耳根微热,听到了晏绝闷在胸膛里的笑声。
他丝毫不在乎自己乱糟糟的里衣下露出的痕迹,只是觉得很可爱似地,亲着她发红的耳朵。
总而言之,从醒来到完全能出门,中间又花了好一阵功夫。
等到终于收拾好,离开永宁寺的时候,在石阶前,却不巧迎面遇上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
是崔林。
崔林见到她一怔,视线落到晏绝牵着她的手上,稍显迟疑地敛衽行礼:“清河王殿下,还有……王妃?”
傅苒认出人后,也对他打了个招呼:“崔郎君。”
她和崔林本人没有什么交情,但因为崔鸯的缘故,总归算是认识,而且崔鸯现在不在京中,她见到人免不了想寒暄两句。
崔林似乎也有话想对她说,嘴唇翕动了一下,但眼神在她和晏绝之间游移片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傅苒察觉了他的踌躇,轻轻扯了扯晏绝的衣袖。
她勾着袖口,声音轻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说:“阿真,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下?就一会,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行。”
可能因为今天早上心情好,也可能是因为她再三保证,晏绝总算不情不愿地呆在了原地:“……那我在这里等你,不要走远了。”
傅苒这才向前走了几步,特意跟崔林保持了一段距离。
主要是她太清楚晏绝的性格了,如果凑太近的话,她估计晏绝能直接上来把人从她面前扯开。
“我收到崔姐姐从益州寄给我的信了。”
傅苒不太了解崔林的近况,索性就直接说起了崔鸯的事情:“看起来,她在那里过得很开心,我也为她高兴,她有没有和你提到过自己的生活?”
“自然是有的,我与阿鸯常常书信来往。”提到妹妹,本来也略显局促的崔林放松了下来,语气感慨,“不过,论起这件事,王妃也许是为数不多这样想的人了。”
他这话好像别有含义,傅苒微微偏头道:“为什么?”
崔林的措辞还有所克制,但语气变得有些无奈:“钟允贤是我之友,我知他人品才气都绝佳,可惜此番起始官职不高,且非京官,而是外任。是以即使在崔家内,不免也有人对他心存看轻之意。”
傅苒顿时理解了,毕竟按世俗眼光来看,这样一桩婚姻,虽然说下嫁也不至于,但在崔家其他人看来,多少有点屈就。
“所以,王妃看的是我妹妹是否高兴,而不是她的夫君官职高低,可见是真正的挚友。”
崔林说着,不由露出一丝笑容:“高山流水遇知音,对阿鸯来说,允贤是她的知音,王妃也是。”
傅苒又感觉到了崔家兄妹熟悉的高情商,搞得她都忍不住谦虚起来:“……崔郎君谬赞了。”
说完这些,崔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踌躇。
“还有一事……说来冒昧,我或许不该向王妃来问……”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压低声音,欲言又止道:“只是不知苏娘子,她如今可还安好?”
交谈间,后面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
晏绝早就已经等得难以忍耐,眼见两人悄声说了几句,他脚下一动,刚要走过去,傅苒已经结束了对话,向他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