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德拉科对视一眼,他克制地从嘴巴里硬挤出几个字,不让其他人听见,“你疯了吗,你的手现在连魔杖都拿不稳。”
她勉强一笑,回握着他。她食言了。一听到韦斯莱这个姓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去一趟。她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会兑现。
。
他们用魔法部的飞路网转移到韦斯莱家的村子附近。夜色降临,不远处的灯火就尤为明显,等他们赶到时许多人正惊慌失措地逃离现场,梅菲丝站在张灯结彩的果园大门边上尽量克制地张望,她没忘了自己是作为谁来到这里的。波特一定告诉了凤凰社邓布利多死去那天发生的事。哪怕要迎接乔治和他家人愤怒厌恶的眼神她也要见到乔治,她也必须亲眼看见他还安好。她要确认他还活着。她要让自己死心。
紫色长毯、鲜花与鸟儿的装点、洋溢着金粉的舞池与一排排金色的细椅子让她意识到这里原先在举行什么仪式。命运是惯会捉弄人的,在她自己婚礼的前一天,她来到别人的婚礼上只为见到初恋。
更准确的说法是把他初恋家人的婚礼破坏掉。美丽夺目的新娘身着一条简单的白裙便把周围一切都衬得黯然失色,她气冲冲地怒视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身边是她的新婚丈夫,他个子高挑,肩背宽阔,如若没有脸上那些吓人的伤疤,梅菲丝便能轻易认出这是她两年前在学校礼堂碰见过的乔治的大哥,但她着实费了点儿劲才把他与记忆里的英俊青年对上。
她没有忘记正是她与德拉科修好的消失柜把格雷伯克引进了学校,梅菲丝不敢让视线不礼貌地在比尔·韦斯莱身上停留太久,尽管她其实只是试图寻找他与乔治的相似之处。
一同来的穆尔塞伯张狂地四处破坏,细长的金色椅子倒成一块,花瓶跌破后清水流得满地都是,几个抱在一块儿的漂亮姑娘吓得惊声尖叫,梅菲丝便催促他,“当务之急是找人问出波特的下落,别做这些无用功了。”
穆尔塞伯咂了咂嘴,“我看这些宾客未必知道多少,”他的视线流连在几位高卢人长相的年轻姑娘的胸脯和大腿上,“纯血叛徒和媚娃混血,主人说得对,当真是太配了。”
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追那些逃走的,一部分看护现场不让其他人离开,还有一部分人开始审问留下来的人——大多是韦斯莱家的亲戚。乔治曾经绘声绘色向她描述的一切正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奇形怪状的房子,如若是白天也许能看见他和弗雷德房间窗户外飘扬的金红色彩旗,一看便是被主人家精心照料的花丛,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篱笆给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亲切感,陋居的主人——乔治的父母正陪同他们的长子长媳守在门口,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她提议购买的那瓶蜂蜜酒给他们带来了多么深重的伤害。
亚克斯利与乔治的爸爸是魔法部的同事,不耐烦地叫他赶紧让开。至少现在他们还不会对纯血巫师动手,然而这条规矩已经岌岌可危。
不得已跟着儿子来的卢修斯似乎终于找到他可以发挥的场合,进入里屋后正提起气准备大肆嘲笑一番这里的摆设是多么小家子气——他被反感的韦斯莱一家轰了出来,亚克斯利不但没帮他,反而叫喊着让他的儿子儿媳快点进去,别浪费时间。
等进入里屋后,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卢修斯灰溜溜地被“请”出来,这里拥挤得简直容不下更多的食死徒。客厅和厨房紧挨着,能闻到鲜甜的水果派与奶油蛋糕的香味,每一处家具都被擦得锃亮,她听说过的那个有趣的挂钟里每个人的头像都指着同一个地方,她看不清,但猜测那是“致命危险”,乔治以前还开玩笑说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把危险与家、学校、上班并列。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正旺,如同一家人显眼的发色。她情不自禁地打量着他们,查理常年在罗马尼亚驯龙,珀西毕业后成天写坩埚底质量报告,弗雷德被安吉利娜甩了那天将厨房库存的啤酒一扫而空,罗恩三岁时弗雷德把他的玩具熊变成了一只大蜘蛛,金妮独享一个卧室……她都知道的。
她曾幻想过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她的眼神很快地掠过每一个人的脸,没人在笑,金妮正瞪着她,明媚动人的脸上满是敌意。她不敢多停留。等看到弗雷德时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自觉地飘过别处,想要寻觅另一张相似但不同的脸,却又不敢。
不过其实她一进屋就注意到了,只是要先把别处都看一遍才能攒足勇气去看他。
乔治站在楼梯上。他正看着她。只一眼,她的视线就立即回到鞋面上凝住不动,忍不住在心里拼命地复现那一眼所看到的画面。她上一次见他穿正式的礼服还是1994年的圣诞节。他脖子上缠着两圈绷带,所幸脸色还算健康。他的表情。她从没见过乔治脸上露出这样……这样的神色。是落寞吗,她不敢确定。梅菲丝用指甲死命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梅林啊,这里人太多了。多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别人说话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像隔了一层罩子。心跳。心跳。还是心跳。多么荒谬。
亚克斯利打算先审一家之主,“你们家小得连个讯问的地方都没有……啧,去外面吧。对了,你的小儿子是1980年出生的吧,他在哪里?”
韦斯莱先生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他扶了下眼镜,“噢,他得了散花痘,很遗憾不能参加他大哥的婚礼,正在他房间里休息呢。”
“就他得了吗?”亚克斯利向他们转过身来,脸上指使的意思很明显,不过看在他和卢修斯关系不错的份上,还是把命令说了出来,“德拉科,你去外面叫人带几个宾客过来,看看今天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小儿子。”
他正好背对着韦斯莱家的人,没看到这话一出口韦斯莱夫人就明显地吞咽了一下,她的手攥皱了身上那套崭新的紫色长袍。
梅菲丝咳嗽了两声,因为极度紧张与发现乌姆里奇这招还真是能引人注意而绷紧了神经,她夸张地抬腕看表,已经快午夜了,“——可我还要睡美容觉呢,”若是熟悉她的人很容易能听出她的语调比平时高出好几个度,“我看就不必浪费宝贵的时间了,我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认得他的脸。”
德拉科清了清嗓子,“就是,我看外面好些法国人,他们谁分得清这群红头发雀斑脸啊。我不想耽误我们的——大日子。”
“行吧,动作快点,该是你们二位发挥用处的时候了。”
他们在沙发靠背与一个巨大花瓶之间勉强找到一条能通行的路,走向楼梯间。没人给他们让路,这时乔治突然开口:“我领你上去吧,我弟弟的房间在六楼。”
熟悉的声音让她鼻子一酸。她背对着亚克斯利,所以她放纵自己抬眼望向他。听到韦斯莱先生的说辞以后一瞬间她就理清了思路。她仓促之间用和罗恩·韦斯莱是同学这个借口来到陋居,只为确认乔治还活着,结果一家人都在,独独和波特关系最好的罗恩不在。如果他真的跟着波特逃跑了,韦斯莱一家都会陷入巨大的危险——她要保护他们。但如果被发现……她不能连累德拉科,他完全是因为她才跟着过来的。
梅菲丝的脚重重地踏上楼梯,木质台阶配合地发出巨大的嘎吱作响,她惊叫一声,“天哪,这个破地方比我家的厕所还狭窄,德拉科,你就在这等我吧,我可不想这楼梯断掉害得你摔到腿脚。”
她的未婚夫背对着客厅一众人,正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和她身后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好几个不同的咒语一齐涌到嘴边,他真想挥动魔杖。
但他忍住了,“行,我在这里等你。”
楼下的人一路听着年轻女孩浮夸的抱怨声一路渐小,“这是房间门?我还以为是放扫帚的储物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塞得下一家人,还没我的衣帽间大……”
德拉科转过身来倨傲地扫视着这群他记事以来就在爸爸的描述中寒酸、小气的一大家子,“亚克斯利,我们现在开始审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