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埃利奥觉得自己没有。
……他应该没有,对吧?
当他的手机上忽然跳起未知信号源的来电时,正走着神思考此事的埃利奥吓了一跳。手机在他手里活蹦乱跳地翻了个身,刺客一面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这条差点蹦出去的活鱼,一面探究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咖啡厅外的遮阳伞立在树荫下,餐车里的老板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风打着卷儿,空气中的热量里混杂着咖啡和三明治的香味。
就算是刺客,也没法在这个环境里找出值得怀疑的地方。他板着脸按下了接听键,一个陌生的,说话像教授一样语调文雅的声音慢吞吞地在那边响了起来,“波波夫医生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诊所,尽管他明确告诉你最好别那么做。我猜那算是你已经能够自由活动的象征,史密斯先生,恭喜你恢复健康。”
“你是谁?”埃利奥说着,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了下来,点下追踪信号的按钮。他已经习惯了从别人问候的语言中挖出敌对的意思,但这一次,埃利奥的敌人雷达肯定是响错了,因为那个反应速度比听起来要快很多的声音稳重地回答,“那个叫做罗伯特的孩子问起过你很多次,史密斯先生。”
埃利奥停下了脚步。
“我认为他有些事情想告诉你,而且那是某种重要的事情。”教授声音说,“比‘我是谁’和‘我在哪’重要得多,我想。”
埃利奥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小小的叉。那表示追踪失败。对方是一个高明的黑客,至少比埃利奥手机里的自动程序要高明得多,但眼下埃利奥没心思去研究这回事。
“你知道罗伯特的事情,”埃利奥对他说,“这意味着,你要么是我的敌人,要么是我的朋友。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你是哪一边的?”
对面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我希望我们是朋友,史密斯先生。”教授声音总算直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尝试过阻止前些天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不幸的是,我直到它发生的那一刻才明白过来它会如何发生。但幸运的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及时赶到现场,救下了你的内脏。”
埃利奥对他所说的这么长一段话皱起了眉。他思索片刻后,总算从回忆中挖出前些天——他的意识还在纽约的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一个西装革履的同行跟踪了他,声称他能不知怎么的预知到某些事情会发生在埃利奥周围。和康斯坦丁一样,他也自称约翰。但不一样的是,他头发灰白,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相当真诚,再加上他柔和低沉的话语——总的来说,埃利奥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按照原计划把他埋在牡蛎湾(那可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埃利奥认真考察过了)。
埃利奥认为,危险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前提基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圣殿骑士,不然就是阿布斯泰格。所以埃利奥和约翰联手清扫了纽约地下不怎么合法的某些“生意”,尝试引起敌人的注意力。这不能说不成功,但他们找错了方向;他们满以为危险来自枪林弹雨的交火和战争,但事实正好相反。
真正的危险来自一个孩子和他手中的刀。
所以约翰想阻止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但幸好埃利奥从那起简陋的袭击中活了下来(说真的,被一把小刀捅死?埃利奥觉得阿尔文知道了一定会嘲笑他的),或者说,那孩子也并不是真正想谋杀他。
这就是为什么埃利奥认为那孩子背后很可能有圣殿骑士推动。像金融战争和政治操控这些事固然是刺客所反感的圣殿骑士手段,但说真的,利用一个孩子?那更加超越底线了。那简直是恶心。
而在埃利奥理清这一切的同时,正和他打电话的教授声音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所以你是约翰的朋友?”埃利奥纳闷,“你明明可以直接说的。”
约翰李瑟的顶头上司、神秘富豪雇佣者、极其注重隐私的偏执狂……以及约翰的朋友(没错),哈罗德芬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坐在他身边正用绷带裹伤口的约翰听到这里,没忍住咧嘴笑了一下,随后在芬奇瞟过来的眼神里露出像小熊一样无辜的表情。
真正的小熊坐在那里,哈着气,也在芬奇的眼神里露出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约翰搓了搓它的脸,轻声问,“我们喜欢这个男孩,是不是?”
“我给你发送了罗伯特现住福利院的地址。”芬奇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坚持要见到你本人才开口。”
“谢了。”埃利奥看了眼手机上跳出的短信,“不过我这几天都在睡觉,你懂的,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调查。关于他想说的内容,你有什么想法吗,这位‘朋友的朋友’?”
“虽然我得承认我对你提到的‘圣殿骑士’这一代号相当好奇,”芬奇说,“但我没找到有关他们的直接信息,除了几百年前的‘黑色星期五’。如果他们是你的敌人,我恐怕他们藏得非常、非常深——”
“抱歉打断你,但我问的是罗伯特的事情。”
“哦,抱歉,我还以为你也认为罗伯特背后是‘圣殿骑士’。”芬奇挑了下眉,“他们藏得非常深,就算是我也只能抓到一点若隐若现的尾巴。”
“等等,”埃利奥难以置信地拿下手机看了看,“你说什么?”
这个教授声音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类似“我抓到圣殿骑士的尾巴了”的话?
对此,芬奇微微地笑了。
“罗伯特打工的那家工厂,你还记得吗?”他没有浪费时间重复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即便是对芬奇这样的天才来说,那也显摆得有点不同寻常了。“你和我们共同的朋友一起打击过的那一家。我相信罗伯特是在那里得知的你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