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一看殿下叫他,立马精神了:“是,殿下!奴才这就去!”
没到半个时辰,福贵就回来了,表情有点复杂:“殿下,找着了。李先生……唉,挺惨的,住在城南那个破得掉渣的悦来客栈,房钱都欠了两天了。听说被当地文人排挤,受了窝囊气,掌柜说明天就走人。”
赵庚旭一听,不但没失望,反而来劲了。
天幕里那个能把满朝文武“喷”得找不着北的未来第一谏臣,现在居然被人欺负得待不下去?
“换衣服,备车!”赵庚旭跳起来。
“低调点,咱们几个去瞧瞧这位未来第一谏臣。”
马车七拐八绕,停在一个破旧的小客栈门口。二楼那间小客房,真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快散架的破桌子,几乎啥也没有。
李不言正伏在唯一一张小木桌上奋笔疾书,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赵庚旭,先是一愣,随即有点手忙脚乱,下意识地把手底下的纸张藏了起来,这才起身行礼,动作有点僵硬。
“李先生不必多礼,是我们冒昧打扰。”
赵庚旭打量了一下这简陋的环境,心中微酸,开门见山问道:“听说先生要离开云州?”
李不言苦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让公子见笑了。云州虽好,对我来说却非久留之地。我一介寒儒,在这儿惹人嫌,不如找个安静地方,安心准备明年科举。”
“的确,云州这地方,确实不怎么样。”
赵庚旭顺着他的话,故意叹了口气,“来的路上看,街上看着是热闹了,但流民如果只靠朝廷接济,也非长久之计。先生你看,这回云州官场抓了那么多人,但官场贪腐成风的问题……”
李锐拳头一握闷声附和道:“要我说,还是杀得少!这些贪官,有一个算一个,全砍了才干净!”
王瑾则比较稳重,劝慰道:“李锐,光杀解决不了根本。吏治像治水,堵不如疏。需得有利民之策,畅通言路,使下情上达,方能长治久安。”
赵庚旭点点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李不言:“李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李不言看他们说得实在,也不再藏着掖着,眼神一亮,不卑不亢说道:
“李公子所言乃雷霆手段,可震宵小;王公子所言乃长久之道,乃治国根基。然草民以为,二者皆需,且需更重‘法’与‘实’二字。”
他稍作停顿,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法,需明且公。云州之乱,根源之一在于律法形同虚设,官商勾结,便可操纵市场,拒收官钱。需有强有力之监察,确保律令畅通,无论豪门寒门,违法必究。”
“实,则在于政策需贴合实际。”
“平粜官粮为何反被利用?”
“因未虑及豪强之资本贪婪。施策需预判其可能之扭曲,并备有后手反制。再者,需有更多如陛下此次南巡般,能真实体察民情之渠道,而非仅听层层奏报。”
他这番话清晰透彻,不仅指出了表面问题,连“独立监察”、“政策后手”这种具体办法都提出来了。
赵庚旭听得眼睛发亮,“说得好!先生果然见识非凡!字字珠玑!日后还要多多向先生请教。”
李不言微微躬身:“公子过誉了。”
赵庚旭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努力绷着脸,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和先生聊天,真是太痛快了。先生是有真本事、真心为百姓着想的人。有些事,我不想再瞒着先生了。”
李不言正觉得遇到知音,心里暖乎乎的,一听这话,愣住了:“公子……何出此言?不言一个穷书生,得公子青眼相加,已是万幸,何来‘瞒’之一说?”
赵庚旭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歉意:“其实,我并非寻常富商之子。我姓赵,名庚旭。当今天子,是我父皇。”
“哐当——”
李不言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险些脱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赵……庚旭?当今天子第九子!
那个天幕里说的……未来的显宗陛下!
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下意识地就要行大礼。
“草……草民不知是九殿下……之前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之前,他猜测过这位小公子身份尊贵,或许是某位藩王爷家的世子,或许是极得圣心的重臣之后,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九殿下!
“先生快请起!”
赵庚旭赶紧上前扶住他,语气恳切,“此刻并无外人,不必拘泥于虚礼。我若在意这些,又何必坦诚相告?我敬重先生才学,愿以朋友相待,而非君臣。”
旁边李锐心想,殿下又开始演了,瞧把人家吓的。不过殿下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