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便看到了厅内穿着王妃服饰、比往日清减许多的沈璃,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痛楚,随即被他很好地掩去。
他上前几步,对着沈弘和长公主恭敬行礼:“下官陆砚书,见过国公爷,夫人。”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沈璃,依礼躬身,声音平稳无波,“下官,见过靖王妃。”
“靖王妃”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针,刺入沈璃的耳中,也刺入陆砚书自己的心里。
沈璃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她努力维持着面容的平静,微微颔首,声音疏离而客气:“陆大人不必多礼。”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沈弘心中叹息,知道陆砚书此来,恐怕并非全然为了古籍。他打起精神,招呼道:“陆学士请坐。管家,看茶。”
陆砚书却道:“不敢叨扰国公爷与王妃团聚。下官今日前来,只是取之前约定的书卷,取完便走。”
他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沈璃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黯淡的眸子,心中如同被巨石压住,沉痛难言。他听闻了归宁日靖王并未陪同的消息,这才寻了借口前来,只是想……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如今看来,她在靖王府的日子,果然如他所料,并不好过。
他拿到书卷,再次行礼告辞,自始至终,目光未曾再与沈璃有任何交汇。
然而,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沈璃却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是在为她感到不平吗?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沈璃强行压下。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陆砚书走后,厅内的气氛更加沉闷。归宁之日,夫君不至,反倒“偶遇”昔日倾慕者,这无疑是在沈璃和安国公府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欺人太甚!”沈弘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沈璃却缓缓站起身,对着父母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父亲,母亲,不必动怒。女儿在王府很好,真的。”
她越是这般懂事,沈弘和长公主便越是心疼。
这场归宁,在暗流涌动与无声的伤痛中,草草结束。沈璃甚至未能在家中用过午膳,便以“王府规矩”为由,告辞离去。
坐在回王府的轿中,沈璃掀开轿帘,最后望了一眼安国公府那熟悉的门楣,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从今日起,她必须真正依靠自己了。父母护不住她一辈子,而那个名义上的夫君,更是靠不住。
前方的路再难,她也要独自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