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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选（第1页）

盛家六姑娘的名字，终究还是落在了礼部那本厚厚的待选名册上，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并未在初春的汴京激起多少涟漪。各家适龄的贵女名录繁多，盛明兰三字夹杂其间，并不格外显眼。

盛府内，因这既定事实而生的躁动，也渐渐平息下来，转而化为一种更为深沉的等待。王氏虽仍存着几分念想，却也按捺住了请嬷嬷教导的心思——老太太发了话，一切如常，莫要刻意，她不敢违逆。只私下里将暮苍斋的用度又悄悄提了一等，连春日新裁的衣裳，送过去的料子也都是最上乘却颜色素雅的。

林栖阁彻底沉寂，仿佛那对母女已从这宅院中隐形。墨兰如今连房门都少出，整日对着一卷《女则》或是一局残棋，眼神空洞，了无生气。

暮苍斋内，明兰的生活轨迹未有丝毫改变。晨起请安，临帖习字，调香绣花，偶尔在天气晴好时，去庭院中看看那几株日渐繁茂的花木。她腕上的沉香念珠从不离身，神情也总是那般平静，仿佛那场关乎她未来命运的遴选，与赏花、临帖并无不同。

只是细心的小桃发现，姑娘临帖时，偶尔会对着窗外抽芽的柳条出神，笔尖悬在纸上，久久不动。那方被锦缎覆盖的紫檀端砚，姑娘拂拭的次数，似乎也比往日多了一些。

春光渐暖，选秀的进程也一步步推进。初选、复选……一道道程序如同筛子，将成千上万的待选女子层层筛选。偶尔有些消息从高门大户中零散传出，哪家小姐才貌出众被留了牌子，哪家姑娘因言行不慎被撂了牌子，引得一阵或羡慕或唏嘘的议论。

盛府却始终风平浪静，未有半分消息传来。王氏坐立不安，几次想派人去打听，都被盛紘严厉制止。

“慌什么！”盛紘沉着脸，“宫中自有法度，该有的消息，自然会来。无端打听，徒惹是非！”

王氏只得按下性子，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这一日，春光正好，明兰正在窗前绣一方新的帕子，依旧是素净的月白软缎，上面以极细的灰绿色丝线绣着几片竹叶，清幽淡远。小桃在一旁整理丝线，屋内静谧，只闻针线穿过缎面的细微声响。

忽然，前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有马蹄声和些许喧哗。小桃立刻竖起耳朵，放下手中的丝线，紧张地望向门口。

明兰手中针线未停，只淡淡抬眸瞥了她一眼。

不多时，房妈妈脚步匆匆地来了，脸上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激动与凝重。

“六姑娘，”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宫里……宫里来人了！是传旨的天使！老爷让您即刻去前厅接旨！”

“哐当”一声，是小桃失手打翻了手边的针线盒，彩色的丝线滚落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只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明兰。

明兰握着绣花针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她缓缓放下针线，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裙，站起身。

“姑娘！”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明兰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如水：“慌什么，更衣。”

依旧是那身半新不旧的浅碧色襦裙，依旧是那支素银簪子，腕上是那串沉香念珠。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神色无波无澜。

当她来到前厅时，盛家众人几乎都已到齐。盛紘与王氏神色紧张，垂手立在最前。长柏站在父母身后，眉头微蹙。如兰和其他堂姐妹则远远站在后方，脸上写满了惊疑与好奇。林栖阁的人，并未出现。

厅中，一名身着绯色宦官常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内侍手持黄绫卷轴，神色肃穆地立于中央，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见明兰到来，那内侍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微微颔首，随即展开手中的卷轴，声音尖细而清晰地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