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妹妹初承恩泽,瞧着气色倒好。”一位坐在贵妃下首的妃子忽然开口,声音娇柔。明兰记得她似乎是育有皇子的端妃,平日与贵妃走得颇近。“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不像我们,熬不得夜。”
这话听着像是打趣,内里却藏着针。既点出明兰侍寝之事,又暗讽她资历浅薄。
殿内静了一瞬,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明兰。
明兰眼帘微垂,语气平和从容:“端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年轻识浅,日后还需多多向各位姐姐请教学习。”她将“年轻”归于“识浅需学习”,轻巧地避开了话里的陷阱。
端妃笑了笑,未再言语。
皇后似乎未曾察觉这短暂的机锋,又闲话几句,便露出倦色,吩咐众人退下。
从坤宁宫出来,明兰暗暗松了口气。这每日一次的晨省,不啻于一场无声的较量。
“盛妹妹留步。”苗昭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明兰驻足回身:“昭仪娘娘。”
苗昭仪走近,与她并肩而行,笑道:“妹妹方才应对得宜。端妃那人,就喜欢言语上占些便宜,你不接招,她便无趣了。”
“多谢昭仪娘娘提点。”明兰欠身。
“谈不上提点。”苗昭仪摆摆手,状似随意地道,“这宫里啊,有些人面上带笑,心里却不知琢磨什么。妹妹得蒙圣眷,是好事,却也难免惹人眼热。日后……凡事多留个心便是。”
这话意有所指,明兰心中凛然,面上依旧感激:“臣妾记下了。”
回到绛雪轩,已近巳时。
果然如芳苓所料,皇帝的赏赐陆续送至:锦缎十匹,赤金头面一套,白玉摆件两样,并一些时新玩物。紧接着,各宫的道贺礼物也纷至沓来,贵妃添了一对珊瑚簪,皇后则赏下一套上等文房四宝,显得格外清雅别致。
明兰吩咐芳苓一一登记造册,并备好相应的回礼,务求合乎礼数,不偏不倚。
忙碌至午后,方才得了片刻清静。
明兰独坐窗下,腕间沉香念珠幽香淡淡。她回想起晨间在坤宁宫的种种,苗昭仪的提醒,端妃的试探,贵妃那难以捉摸的眼神,还有皇后看似温和实则遥远的姿态……
这深深宫苑,果然步步关卡。昨日是承恩侍寝,今日是觐见中宫,明日又不知有何等风浪。
她抬眼望向窗外,院中那几株老梅枝干遒劲,在冬日薄阳下映出疏朗的影子。
定数已定,波澜方兴。这条路,她需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