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断作两截,寒铁映着血色斜阳。七悬宗的旗帜残破不堪,半截旗杆斜插在浸透鲜血的焦土中,旗帜上的宗纹在晚风中无力颤动。
晚霖仰面躺在尸骸之间,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与身下黏稠的血泊融为一体。
魔气遮天蔽日,宣告着任务的彻底失败。晚霖艰难地侧过头,同门的尸首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布四周,师弟的的断剑还攥在断手里,师兄的佩玉碎在胸口血洞中,最刺目的是一位女弟子的头颅,就滚落在咫尺之距,凝固的惊恐仍定格在那张年轻的脸上。
不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新生的魔物正贪婪撕扯着尸体,森白利齿没入血肉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晚霖知道,很快那魔物就会来到自己身边,再吃掉自己。
仰望着被魔气染成猩红的天穹,晚霖缓缓阖上眼帘,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忽然有东西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模糊的视线边缘,好像是一个木头?或许是山中古树孕育的精怪吧,这个算不上告别的告别,成了她感知到的最后温度。
晚霖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被黑白无常抓去了黄泉,只觉得很冷,冷的像裹在冰雪里,从有意识开始,冰水开始从四面八方涌进鼻腔,晚霖呛水不止。
“哗——”晚霖从水中惊坐起,垂头大咳,两只手撑着一块冰,衣裳沾满了水,衣裳出水就结成了冰霜,裹在身上,冻的人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晚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满水的冰棺里,天空飘雪,雪落在水面上又融于水,周围冰霜覆盖,冰棺在一个阵法的正中间,但在晚霖醒来的那一刻,阵法消失,飘雪停止,冰霜融化,身旁的桃树开始抽芽,天地焕然一新,转瞬之间,竟是春天来了。
晚霖浑身湿漉漉的踏出冰棺,前脚踏出,后脚冰棺融化,成了一汪泉水,倒映着晚霖的面容,晚霖摸了摸水中倒影,这不是我的脸,晚霖心想。
虽然这张脸和自己长的有些像,但面颊略瘦,面色苍白如纸,好似用手一戳就能破了,眉舒展修长,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左耳挂了一个蓝宝石的耳坠,一晃一晃映着颊边小痣。
晚霖站起身来,可以感觉出来这具身体身量也比自己高,又伸出手,掌中光洁无疤,不管是掌纹还是手指,都可以看出不是自己的手。晚霖有些茫然,这是已经投胎了?可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难道我没死?但这具身体又不是我的。
桃树的枝丫已经开满了花,晚霖站在桃花下,拖着长发,身着青衣,一脸的茫茫然,但晚霖很快就接受了这奇怪的现实,毕竟已经是惨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有什么比死了更糟的了。
晚霖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这个地方好像没有路,除了自己就是一颗桃树、一汪泉水还有不远处一张石床,四周三面是悬崖,一面是高山,仰头高山高不可顶,崖底深不可测。
晚霖无法,只好先留下来,第一日,晚霖到处打量,发现山的岩石上有刻字,帝霖仔细看了半晌,好似是“无望涯”三个字。晚霖生前一直小心行事,从未被关进过无望涯,但晚霖知道这里,是七悬宗惩罚犯错的弟子禁足思过的地方。
莫非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是七悬宗的人,犯了错在这里禁足至死,死后没人收尸埋葬,留在这里。难道自己死后没有被黑白无常收走,而是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去,游荡回宗门,恰巧一魂一尸相吸,成了现在的样子。
晚霖猜测许多,也无人来证实,又觉得精神困顿,总想来想去也不是办法,便跑去石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切风平浪静,晚霖蹲在泉水边撩水,喃喃自语:“这水里也太空了,要是有条小鱼儿就好了。”
正撩着水,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对木头爪子,爪子上抱着一个小鱼缸,鱼塘里有一条极小的小鱼,这鱼缸虽小,但似乎对它来说还是太大了,摇摇晃晃拿不稳,让人担心摔了缸。
晚霖抬头瞧,竟是一只木头的小狐狸,木头狐狸歪歪头,见晚霖呆看自己,就把鱼缸倾斜,让小鱼跃进泉水,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然后木头狐狸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晚霖也听不懂,看着它跑来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撩水。
等到了黄昏,狐狸挥手跟晚霖再见,自己伸出木头爪子在空中画了个圈阵,跳进去,走了。
晚霖心思一动,自己也尝试在空中画了个圈阵,但体内无一丝灵力涌动,失败了。
晚霖耸了耸肩,“我就知道被关禁闭的弟子是是没那么好出去。”
第三日,那小狐狸又来了,怀里抱着个银簪子,来到晚霖面前,踮起脚,举起银簪,送给晚霖。
晚霖惊讶接过:“谢谢。”说罢接过银簪把头发挽上,小狐狸两个小爪子相互搓了搓,笑眯了豆豆眼。
等到了黄昏,狐狸又要走,晚霖赶紧趴下问它:“你会法阵,你能带我一起走么?”
狐狸很可惜的对着晚霖摇摇头,晚霖失望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