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溃散,战场上的厮杀声逐渐被伤者的呻吟与风声取代。耶律洪基在亲卫的簇拥下,纵马驰下高坡,径直来到独立于尸山血海中的萧峰面前。
他翻身下马,动作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大步上前,竟不顾萧峰满身的血污,一把抓住他的双臂,用力摇晃着,声音洪亮而充满难以抑制的兴奋:“萧兄弟!神勇!真乃天神下凡也!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古之项羽、李存孝亦不过如此!今日若非兄弟,洪基性命休矣,这南院大军亦将尽丧于此!”
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那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推崇,几乎要溢出来。
萧峰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平静:“大王过誉了,萧某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哈哈!”耶律洪基放声大笑,用力拍着萧峰的肩膀,“萧兄弟太过谦了!此等功劳,若在平日,封侯拜相亦不为过!”他环顾四周惨烈的战场,看着那些劫后余生、正用敬畏目光望着萧峰的麾下将士,心中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坚定。
他拉着萧峰,不顾劝阻,亲自检视战场,慰问伤兵,处置俘虏,一举一动皆显露出雄主气度。而萧峰则沉默地跟在一旁,他虽不喜这等场面,却也知这是耶律洪基收拢人心、彰显权威的必要之举。
灵溪的魂影悄然跟随,她的感知扫过那些被俘的叛军将领和士兵,从他们或恐惧、或怨恨、或麻木的眼神中,她能感觉到,萧峰这一战立下的威名,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这些辽国军人的心中。同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耶律洪基麾下的一些将领,在看向萧峰时,除了敬畏,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审视。
大军休整一日后,拔营返回南院大王府所在的南京析津府。
一路上,耶律洪基对萧峰更是礼遇有加,几乎形影不离,同食同寝,谈论兵法武功,契丹风俗,甚至辽国朝堂局势。萧峰话不多,但每每开口,皆能切中要害,其见识气度,让耶律洪基愈发心折,引为平生仅见的豪杰知己。
灵溪则利用这段时间,更加深入地感知着辽国的风土人情,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与中原迥异的能量波动。她确认,塞外确实存在其他妖魂碎片的气息,虽然依旧遥远模糊,但方向似乎……与辽国皇室有关?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微凛。
抵达南京析津府,这座北地雄城的气势让萧峰也为之侧目。城墙高厚,街道宽阔,虽不及汴梁繁华,却另有一番北地雄浑气象。南院大王府更是殿宇巍峨,戒备森严。
耶律洪基回府后,不顾鞍马劳顿,立刻召集麾下重要文武臣僚,于王府正殿议事。
殿内烛火通明,气氛庄重。耶律洪基高踞主位,萧峰被他特意安排坐在身旁首席,此举立刻引来了众多探究、疑惑,甚至隐含不满的目光。萧峰坦然受之,神色不变。
耶律洪基先将遇伏与平叛经过详细述说,尤其着重渲染了萧峰于万军之中击杀叛王耶律重元、扭转战局的惊世之功。他言辞慷慨,听得殿内众将心潮澎湃,看向萧峰的目光中的敬畏之色更浓。
然而,当耶律洪基话锋一转,提出要上表朝廷,为萧峰请功,并意图举荐他担任南院大王麾下重要官职,甚至隐隐透露出欲与其共享权柄的意思时,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一名身着华贵皮裘、面容精悍的老臣率先出列,他是耶律洪基的族叔,南院枢密使耶律挞烈。他先是对萧峰的勇武表示钦佩,随即话锋一转,沉声道:“大王,萧壮士救命之功,确当厚报。金银珠宝,美人良田,尽可赏赐。然则,官职乃国之重器,尤其南院要职,关乎我大辽南疆安危。萧壮士虽勇,终究是……汉人,且来历不明,骤然授予高位,恐难以服众,亦非朝廷法度。”
他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保守派贵族的附和。
“挞烈大人所言极是!汉人岂能掌我契丹权柄?”
“其勇虽可嘉,其心难测啊!”
“还请大王三思!”
质疑之声渐起。显然,萧峰的汉人身份和神秘来历,成了他融入辽国权力核心的最大障碍。
耶律洪基脸色沉了下来,他深知这些部族首领和旧贵族的心思。他正要开口驳斥,却感觉袖袍被轻轻拉了一下。是萧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