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竹离去后,小镜湖的气氛便笼上了一层无形的紧张。萧峰独坐亭中,看似在观赏湖光山色,实则心神不宁。阮星竹那番语焉不详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带头大哥或许只是一枚棋子?一个沉浸在悔恨中的可怜人?这与他想象中阴险狡诈的仇敌形象,相去甚远。
灵溪的魂影静静悬浮在亭角,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整个小镜湖。她能清晰地“听”到段誉在阿紫的纠缠下哭笑不得的对话,也能“看”到阮星竹与朱丹臣在竹舍内低声商议着什么,神色间带着忧虑。
然而,最让她在意的,还是那几道始终徘徊在湖外竹林边缘的隐匿气息。他们并未靠近,也未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如同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着什么。这让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尝试着将感知投向阮星竹,试图更清晰地解析那与她灵魂交融的妖魂碎片的状态。碎片的气息平和而稳定,与阮星竹温柔中带着哀愁的魂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一体。强行剥离的念头再次浮现,又被她强行压下。风险太大,且……她有些不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穿过竹林,向着湖心小亭而来。是段誉,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困惑。
“萧大哥!”段誉步入亭中,压低声音道,“方才阿紫那丫头缠着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说……她说她母亲,也就是阮夫人,刚才似乎收到了一封密信,之后神色就有些不对。还提到什么‘旧债’、‘约定’之类的词……”
萧峰霍然起身,眼中精光暴涨:“密信?可知来自何人?”
段誉摇头:“阿紫也说不清楚,只偷听到只言片语。”
旧债,约定……萧峰的心猛地一沉。莫非与那带头大哥有关?阮星竹方才的离去,并非因为湖外异动,而是去赴约?
他立刻走出小亭,目光锐利地扫视湖面。暮色渐浓,水汽上升,远处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必须找到阮星竹!
就在此时,灵溪的魂影猛地一动!她感知到,一直徘徊在湖外的一道气息,动了!那人身形如鬼魅,借着暮色和竹林的掩护,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小镜湖的某一方向潜去!而那个方向,正是她之前隐约感应到,阮星竹离去的大致方位!
“有动静!”萧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凭借超人的耳力,捕捉到了那细微的破空声。他不及多想,对段誉道:“你留在此地,照看阿紫她们,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身形已如大鹏般掠起,朝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疾追而去。
灵溪的魂影毫不犹豫,化作一道淡粉流光,紧随萧峰之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茂密竹林,越过一片湿软的沼泽地。前方,一座以粗大青石垒成的拱桥,在苍茫暮色与渐起的夜雾中显露出模糊而坚实的轮廓。桥下水流湍急,撞击岩石,发出哗哗声响。
而就在那青石桥上,赫然立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身形婀娜,正是阮星竹。她背对着萧峰来的方向,面对着桥的另一端。
另一端那人,身形魁梧,穿着夜行衣,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他手中似乎持着一物,正与阮星竹对峙。
萧峰见状,心头怒火陡升!果然有人以此地主人安危相胁!他生怕阮星竹遇害,导致线索中断,更不愿见这柔弱女子因自己之事受累,当即提气纵身,便欲扑上桥去!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异变再生!
那蒙面人似乎察觉到了萧峰的逼近,猛地将手中之物掷向阮星竹,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唿哨,身形向后急退,瞬间没入桥对岸浓重的夜色与雾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星竹接过那掷来之物,似乎是一封信函。她快速浏览一眼,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竟毫不犹豫地将那信函撕得粉碎,扬手撒入桥下湍急的河流中。
做完这一切,她猛地转过身,面向萧峰来的方向。暮色与雾气笼罩着她的脸,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感觉到一种决绝的、义无反顾的气息。
萧峰此时已掠至桥头,见阮星竹无恙,心下稍安,急声问道:“阮夫人,你没事吧?那贼人是谁?”
阮星竹却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复杂难明。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沙哑,与平日柔和的语调截然不同:“萧峰,你终于来了。”
萧峰一怔,觉得这语气有些怪异。
阮星竹(?)继续用那沙哑的声音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雁门关的血债,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此言一出,萧峰浑身剧震!这口吻,这话语……难道眼前之人,并非阮星竹,而是……那带头大哥派来的?亦或是,他就是……
仇恨的火焰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苦苦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杀害他父母、让他一生痛苦的元凶之一,就在这座青石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