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够了吗?”
王玉成并不像他预想中的那样恼羞成怒,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他,神情震惊而无一丝动摇。
王重晚似是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身上穿戴的尖酸刻薄像是突然被他敲破了一个缝,露出一个躲闪怯懦的孩童影子来。这影子从缝隙中瞥见怒气冲冲的王玉成,转眼间便慌慌张张地藏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了。王玉成一愣,心里一时有些恍然,眼前的王重晚跟记忆中小时候的他重合起来,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走了过去,试探性想要软化他身上重重的尖刺獠牙,“兄长,二爷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来此是有要事……”
“嗤……”不知这话挑动了王重晚的哪条神经,他冷笑连连,“那当然了,你多不一样,你多被委以重任,我哪里能想象得到?”
王玉成默了默,抽身要走,声音淡淡的:“兄长,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王重晚脸色一变,像是被自己蹩脚的话绊了一跤,神情古怪又可笑。
没有回头王玉成没有看到。
劳累了多日的王玉成只是揉着额角自顾自往前走着,自顾自地下达命令:“明日威胜镖局总镖头的女儿李星月跟行脚帮帮主刘首丁要来做客,兄长不要再像昨日一样无理了……”
“哈!我无理?”王重晚冷笑一声,声音又重又尖锐。
刺耳到王玉成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的目光没有像他预测的那样远远地投到走廊入口。王重晚抱着胳膊靠在廊柱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满脑子……满脑子污秽之事的王运达昨日还在宴会之上丑态百出……”
“兄长!”王玉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阴郁的目光将王重晚剩下所有的话都扼死在喉间,“慎言。”
王重晚如鲠在喉,脸色青白变幻,终究还是怕他,于是没能再多吐出一个字来。
王玉成的目光扫过王重晚眼底的乌青,对他的僭越之言,最终也只是轻轻放过:“我只当你累了,下次再这么口出狂言,就算是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呵……”王重晚抿了抿嘴唇,轻轻说了句:“你这倒是‘坐视不理’了……”
王玉成脑海中还盘旋着从放活处离开时,在二当家顾海顺口中听到的新消息,此时满心满脑都是盘算。王重晚此时再使性子,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不该了,语气也更加不好了:“兄长,我知你这几日有事瞒我,但我这几日诸事缠身,抽不出精力再去盘算你适合想法。如若兄长哪日想说了,你自行找我便是,我一定竭尽全力。”
这话说得他就像个胡搅蛮缠、无智无理的废物一样,王重晚心事郁结成块堵得他胸口气进不了也出不了,脑中一阵头晕目眩,但身体倚着廊柱,俊美的脸庞上戴着冷笑,半隐在渐渐降临的黑夜中,任谁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王玉成见他无话,便当他被说通,只点点头要走。脚步刚刚伸出去,却突然想起来一事来:“兄长,昨日城门口救的那个难民现在何处?”
那人被带回府后,王玉成就着急忙慌密会行脚帮去了,交由王重晚来安排。琐事繁杂,王玉成之前尚无精力过问,此刻想到明日威胜镖局的李星月只怕明日点名要见他,还是需要早作安排,不至于失礼于人。
但是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多余一问,果然只听王重晚冷笑一声,硬邦邦地说:“我哪里知道。”
王玉成忍不住叹息一声:“兄长,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呵!”王重晚冷冷地看着他,幽暗的眼神微妙莫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王玉成。”
两人不欢而散,提脚都要走,但两人住处在一起,就算分道扬镳,当腿下意识要回住处时,也不约而同地迈上同一条道路。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还不待有反应,只见一个身手矫健、矮身长手的干练男人飞快走了上来。
“二郎君、大郎君,见过两位郎君。”他简单行了个礼,迅速挨到王玉成身边说到,“大郎君,昨日您救回来的那个流民被安排到了柴房,小人给您带路。”
呵!他分明已经吩咐手下的人暗中查找了,还特地问他一嘴进行羞辱。他分明将这事交给他安排,却终归不信任他的能力,甚至这只是一件给一个流民安排住所的这种小事!
王重晚气急冷笑,连连道“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