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掌刑力士拱手领命。
沈从砚转身离开,步伐稳而不急。
经过陆刚身边时,只留下轻轻一句:“清理干净。”
外间,灯光昏黄。
一名身着内官服的小太监早已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袖口滴落,他却不敢抬头。
见沈从砚出来,他连忙弯腰赔笑,双手恭敬地奉上一封火漆密信:“沈爷爷,干爹让咱家送来,说请您即刻阅看。”
沈从砚接过,火漆印上隐隐透着龙纹残影。
他拆开封口,抽出信笺,目光如刀地一扫。
信上字迹工整,笔锋凌厉,仅寥寥数行,提及“北仓案”牵连甚广,命其“深挖根源,勿枉勿纵”,末尾却添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嘱托:“陛下忧心辽东,望尔等体恤圣意,速结此案,以安军心。”
“速结?”沈从砚唇角微动,眼底掠过一丝冷笑。
案子才刚扯出一线头,宫里那位掌印太监,他的义父吕芳,便催着要结果。
是怕他挖得太深,还是……另有所图?
他将信纸举到火把前,火光舔舐着纸页,卷起焦边,不多时便化作灰烬随风散去。
“回禀吕公公,小的明白。”
他语声淡淡,不见喜怒。
小太监唯唯应声,弯腰退下。
陆刚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田尔耕的人刚才在附近探头,被兄弟们挡回去了。那厮八成又想抢功……或灭口。”
田尔耕,锦衣卫指挥同知,吕芳的另一条爪牙,平日与沈从砚势同水火。
沈从砚没有立刻答话,只微微抬眸。
廊外的雨渐歇,却仍有稀疏的水珠自檐角滴下,声声入耳。
远处灯笼的光被湿雾拖曳成一片模糊的光团,仿佛风中摇晃的命脉。
“让他看。那没本事的狗。”沈从砚淡淡道。
“看得见,摸不着,才最是煎熬。”
他摊开掌心。
掌中是一枚被蜡封的残片,蜡印半融,上面似曾印有某种徽记,如今模糊不清。那是从王德利贴身衣物夹层中搜出的。
王德利未说完的“林”字,这残片,以及吕芳那封模棱两可的密信,在沈从砚心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蛛丝般牵引着某个被岁月尘封的角落。
“林家……”他在心底默念,面上却无波无澜。
夜雨终于停了。
廊檐水滴一颗颗落下,敲击在青石阶上,声声如棋局落子。
火盆里最后一缕火光熄灭,只余微红的炭灰。
半枚蜡封,静静躺在他掌中,冷得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