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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书阁(第1页)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吕府沉寂下来,连风都像被按住了喉咙,只剩廊下檐角偶有水滴坠落,清冷地击在青石缝里。远处巡夜人提着的灯笼在回廊尽头摇晃,微黄的火点被夜风一吹,忽明忽暗,如同鬼火徘徊。院中植株漆黑成团,影影绰绰叠压在一起,将路径切割成一格格窄隙。整个府邸像收起獠牙的巨兽,静,但不安。

约定的时辰将至。林以墨换上深色衣衫,将一头青丝紧紧束起。纤细的指节在末梢略带颤意,她按住心口,以指腹轻点几下,像是在把奔突的鼓点压回胸腔。这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她知道作为罪臣之女,泥里翻身,只能自己踏出这一步。她暗暗吐息,抹去掌心薄汗,目光越过槐影,沿着白日探得的盲区滑行而去。

她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的护院,脚尖落地轻如燕翼,借着墙根、影壁与石缝,一寸寸贴近书阁后墙的阴影处。那里,一个更深的黑影已伫立良久,几乎与夜色合为一体。近前时,她才觉那黑影并非静物而是人,是待机而动的锋刃。

沈从砚没有穿显眼的飞鱼服,同样是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衣料无饰,黑得像把人影吞没,反衬他身形愈发挺拔劲瘦;肩背线条收敛,整个人像一支上满弦的弓。他侧首看了她一眼,眸光在暗中一闪,无波无澜,却像把她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遍。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一个短促的信号,却胜过千言。

没有言语交流,行动却已开始。沈从砚脚尖一探,身形如夜中的狸猫,借墙面细微的凹凸与窗棂起落,扶梁、踏钩,几乎不带半点声响地翻上书阁二楼的窗户,那是他白日里就观察好的、一扇有些松动的气窗。他的动作干脆,像早将路径背熟于心,连每一寸木纹的松紧都算得极准。

林以墨在下方屏息等待。短短数息,时间却像被拉长成一整盏茶。忽然,一条黑色的绳索从上方无声垂下,沿窗沿荡开一弧浅影。她呼出一口不易察觉的气,指尖扣住绳索,试了试力度,粗细适手,带有淡淡麻绳的草腥。她咬紧后槽牙,凭着在教坊司为了生存而暗自炼出的力气,一寸寸攀爬而上。掌心很快被摩擦烫出火来,她强自压下,肩臂用力,脚尖探寻立足点,像是在一面看不见的墙上刻下一行行决心。

窗沿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探出,稳稳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窗内。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手,虎口磨出薄茧,掌温却出奇地稳,与她冰凉的手指形成强烈对比。短短的触及像火星落入雪面,灼出一圈悄无声息的光。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松开,像被烫到,默契得不需眼神确认。

书阁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窗缝里渗进来,把书架森然的轮廓勾成一道道更深的影。陈旧纸墨的味道沉在空气里,夹杂着极淡、却辨得出的血腥,白日厮杀的余痕还未完全散去。地板偶有细小的咯吱声,那是旧木在夜里伸展骨节。四周静得能听见尘埃慢慢落下。

“分头找。”沈从砚的声音极低,像风擦过耳廓,温度未至,气息却先到,“重点查看与城西别院往来的账目,或是夹藏在书籍中的私密笔记。”他说话时目光没有离开暗处的格柜,语气镇定,像在布一盘棋,每一步都有去处。

林以墨轻点下颌,以袖掩住半张面容,目光顺着记忆里的路径,往存放田庄杂录的区域走去。她的动作很轻,像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冰。指尖在一排排书脊上滑过,抹过尘埃,细细辨认写在签条上的小字——字迹各异,或工整或潦草,仿佛一段段被折叠成纸的旧事。灰尘在微弱光线里漂浮,像一场缓慢到近乎静止的雪。

沈从砚则直奔存放人事档案与部分机密文书的内间。他的动作更快、更有效率:抽、看、复位,像鹰隼在夜色中低掠,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之处。他偶尔用指背轻敲书脊,凭触感分辨是否夹有异物;也会以指节轻叩木盒四角,从空响判断夹层。这些细微的声响,在广袤的寂静中像针尖,短促而准确。

时间在寂静的搜寻里缓缓流逝。书页翻动声细碎如鳞,记录本的封皮摩挲过掌心生出的涩意提醒她,每一页,可能都是父亲风雨将临前留下的蛛丝马迹。林以墨在一堆记录城西别院日常用度的琐碎账本中,敏锐地发现了几处不起眼的异常。有几笔不大的银钱支出,标注模糊,只写“杂用”,却反常地在某些日期成组出现;而那些日期,与父亲当年被弹劾前几个关键折子上呈、下驳的时间点,隐隐相勾。她心口一紧,指尖不自觉收拢,仿佛抓住了某条细线的尾端。

她正欲细看,阁楼下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随之便是钥匙探入锁孔时极细的金铁摩擦!声音不大,却像在她鼓膜上擦出火花。有人来了!

林以墨浑身一僵,指尖的温度在一瞬被抽空,下意识看向沈从砚的方向。黑暗中,后者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躲到最里面一排书架的阴影深处。

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每踩一步,旧木便发出压抑的轻响。灯笼的光从楼梯转角推开暗影,圆黄的光晕像一只缓缓张大的瞳孔,扫过扶栏、踏级与灰尘。压低的交谈声贴着木墙爬行,带着熟悉而令人厌恶的鼻音。

“……确定是在这里?”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先落下,字尾带着刻意的从容,是田尔耕!

“千真万确,干爹。”另一个声音连忙接应,谄媚得几乎要滴出油来,“小的亲眼看到沈从砚的人白天在这里翻找了好久,还特意问起城西别院和林家旧仆的事……”他把“林家”两个字咬得发甜,像要在这两个字里捣出点东西来邀功。

林以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喉咙发紧。她本能地以袖掩住鼻口,连呼吸也压得极轻像一尾鱼躲在石缝里,所有鳍都收拢。田尔耕竟深夜来此,是为寻找什么?那几笔杂用忽而在她脑中亮了一瞬,像被灯火点燃的微线。

灯笼的光在书架间移动,光影像潮水低伏过一列列书脊,越逼越近。焚香气在空气里蔓延,浓而腻,带着令人想退开的甜。林以墨蜷缩在阴影里,脊背贴着木架,甚至能感到旧木沿着脊梁传来的微凉。她有一瞬错觉,再往前一步,光就会落到她的面上。

就在这时,靠近楼梯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一声极轻微的窸窣像老鼠从梁上飞掠,极轻,却足以撕开注意力的一线裂缝。

“什么人?!”田尔耕厉声一喝,声音像鞭子抽在空里。灯笼的光一下子猛转过去,黄圈在半空颤了颤,照亮了栏角和踢脚线。

趁此空隙,沈从砚如同鬼魅从藏身处滑出,身形贴着影子,脚步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指尖一探,准确扣住林以墨的手腕。他掌心仍旧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一个方向、一个节奏。她几乎不需思考,便被他带着迅疾而敏捷地退向通往三楼的小楼梯。木梯在两人的步伐下克制地轻响,像屏住了的气息不敢出声。

两人肩侧相贴,衣料轻擦。林以墨跟在他的步点里,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敲击。她分不清那鼓点是因险境逼近,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贴近,在黑暗里,人对人更近,呼吸更近,命也更近。她甚至能听见他呼吸时极浅的起伏,均匀、克制,又像在压抑什么。

田尔耕与手下被那声异响牵着,顺着光晕去追,绕着二楼仔细搜查了一圈。光从架间掠过,一道一道扫出尘影。他们低声咒骂,翻出一些卷宗,翻得纸页乱响;似乎也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或许是沈从砚故意留下、与要害无关的册页。几声满足的鼻音之后,脚步声远去,灯影挪下楼梯,再度融入夜色。

书阁终于重归沉寂。浮灰落下,簌簌如细雨。林以墨这才敢吐出一口长气,胸腔像刚被松开一圈铁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仍被沈从砚护在身后。他的背脊宽阔,像一道壁,将方才所有的危险隔绝在她可触及之外。

他松开手,转过身来。黑暗里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他呼吸沉稳,像是把心里的潮汐又一次压下去。“没事了。”他低声道,语气依旧平淡,却比方才少了分冰冷,像夜里隐约透出的温度。

林以墨轻应了一声“嗯”,后背贴着书架的凉意也渐渐退去。她忽然意识到:在这命悬一线的瞬间,护住她的,偏偏是这个她理应仇恨的人。情绪像一张纸,被指腹轻轻一推,虽未折,却起了暗纹。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她稳住心神,将方才在账册里发现的异常,低声、简要地告知。他没有打断,只静静听,听到关键处,目光轻微收束。

沈从砚沉吟片刻:“这些还不够。”他的声音低而稳,“关键证据,恐怕还在城西别院,在那个福伯手里。”他说“福伯”二字时,语尾极轻,像将冷刃在夜色里轻轻一转,方向已定。

他侧过身,目光掠向窗外一线更深的黑。夜色正浓,像在他们面前敞开了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路。“准备一下,”他说,“下一步,去城西。”

书页掀动一瞬,他听见心跳声盖过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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