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刚从行政楼方向回来,怀里抱着几份文件,步伐依旧规律。她路过小花园时,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槐树下那个异常的身影。她脚步顿了顿,没有丝毫犹豫,改变方向,朝着阮知笙走了过去。
楚易观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徐箴贤没有立刻出声,她在阮知笙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情况。然后,她才用那种一贯平稳的、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开口:
“阮知笙同学。”
阮知笙的背影猛地一僵,慌乱地抬手抹了抹脸,却没有转过身。
徐箴贤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避,继续说道:“根据学生会风纪条例补充说明第三章第七条,学生在校期间如遇无法自行调节的情绪困扰或过度压力,可向班主任、心理咨询室或学生会风纪委员寻求帮助。这是一种正当的权利,并非示弱。”
她没有问“你怎么了”,也没有说“别哭了”,而是直接引用了规则条款,将“寻求帮助”定义为一项合规的、无需羞耻的权利。
阮知笙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回头。
徐箴贤上前一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印有学生会抬头的便签纸和一支笔,递到阮知笙身侧。
“如果暂时不想交谈,可以将困扰或压力来源简要写下。学生会方面,可以视情况协调资源,例如,向文艺部申请延长节目构思的提交期限,或者提供更安静的独立创作空间使用权。”
她的提议具体而实用,完全规避了情感上的追问,直指问题可能的核心——压力来源。
阮知笙看着递到眼前的纸笔,犹豫了很久,久到楚易观以为她会拒绝。但最终,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了过去。她没有写什么,只是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
“谢谢。”她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不客气,这是风纪委员的职责所在。”徐箴贤平静地回答,“另外,个人建议,如果旋律创作遇到瓶颈,暂时搁置,进行一些规律性的体力活动,如慢跑或整理内务,有时比持续思考更有效率。这是基于时间管理与效率优化的普遍原则。”
她甚至给出了方法论的建议,虽然听起来依旧像教科书。
阮知笙轻轻“嗯”了一声。
徐箴贤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抱着文件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工作。
楚易观看着徐箴贤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他没想到,最终以这种方式给予阮知笙一丝喘息空间的,竟然是这个他一直觉得过于冰冷、只讲规则的徐箴贤。
她的规则,在此刻,不是束缚,反而成了一种不带感情色彩、因此也更显尊重的支撑。她没有试图闯入阮知笙的内心,只是在外围,用规则允许的方式,为她搭建了一个临时避难所。
阮知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将那张便签纸折好,放进口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教学楼走来。她的眼睛还红着,但脸上的慌乱和无助似乎褪去了一些。
楚易观在她走近前,迅速退回了教室。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脏仍在为刚才所见的一切而悸动。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原本平整的纸角被捻得发皱——这些日子他总刻意保持距离,可方才看见她攥着便签纸、像抓住浮木般的模样,竟忽然觉得,那道他亲手划下的“安全距离”,反倒成了困住自己的屏障。
陆莞儿的阳光攻势,徐箴贤的规则援手,都在试图撬动阮知笙那道坚固的结界。
而他,这个自以为最了解她过去、内心备受煎熬的“局外人”,却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地观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对那两位女生行事方式的新的认知,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场汇演,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文艺比赛,它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个人的性格、能力,以及他们在这个扭曲的“恋爱显学”世界里,各自的生存之道。
而他楚易观,他的道,又在哪里?继续固守孤岛,真的能安然无恙吗?他看着身旁那个空着的位置,第一次对自己“保持距离”的策略,产生了深刻的动摇。